朱员外留意到云庄主的目光,敛笑的看着身后的小女,马上热络的漾开一张笑脸。
“云庄主,让老夫来为你们介绍一下吧!”朱员外转过身子,将小女往前推了几步。“这位就是爱女琉璃。琉璃,见到了云庄主还不快点请安?”
朱琉璃慢慢的抬起脸,微翘的睫毛轻轻上扬,在与云庄主炯黑的瞳眸对视一下后,马上又含羞的低下脸去,娇媚地朝他福了福身。“琉璃见过云庄主。”
云朝丰虽然只与她目光短暂交会,却清楚的瞧见她流露出的媚态。朱琉璃的容颜很美,像朵出水芙蓉一般美艳,娇羞的模样也很令人生怜,光是她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足以掳获现场所有人的目光,没有一个人可以移开视线。
云朝丰当然也是其中之一,然而他无法移开目光的原因是,他在质疑她……当真就是季璇吗?
朱员外把所有人的反应全看在眼底,心里暗自窃喜。“呃……云庄主?”
云朝丰在朱员外的轻唤声中回过神,一脸尴尬的抚了抚下颚。“抱歉,朝丰失礼了。”
朱员外眼睛笑得弯弯的,得意的模样一点也不介意云庄主如此反常的态度。“没关系,反正都是自己人,往后你爱怎么看琉璃,有得是时间。”
对于朱员外别有一番含意的说辞,云朝丰没有搭腔,只是抬头看向朱琉璃,目光忽略她浓妆艳抹的用心,而在意她是否还记得十二年前的事?“朱员外,不介意朝丰和朱姑娘讲几句话吧?”
“请说,请说。”未员外像是早料到了一样,很快的将朱琉璃往前推了一步,自己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优闲的啜饮着香茗。
云朝丰脑子浮现很多疑问,他瞧了旁边的老管家一眼,见到老管家微微颔首后,随便在脑子里捉了一个问题,礼貌的询问朱琉璃:“朱姑娘可还记得朝丰?
未琉璃先是娇羞地偏着头,然后才微微点头。“琉璃记得,只是没想到隔了十二年,云庄主变得更俊逸、更具威严,让琉璃不由得望而生畏。”
云朝丰因为朱琉璃公式化的称赞而愣了一下,他先是谦虚的接受后,又继续问道:
“那么,请问朱姑娘是否还记得十二年前所发生的事?”
朱琉璃偏头微微瞄了一旁的爹,然后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带着点点哀伤的神情,对云庄主怯怯的点头。“琉璃记得。”
云朝丰上前一步,仔细的注视朱琉璃的表情。“朝丰知道这样要求很无礼,但我仍有必要询问。可以请朱小姐大略讲一下当年所发生的事吗?”
朱琉璃抿了抿唇,含羞的点点头,往旁边走了几步,像是努力在回想尘封许久的往事般,脸上尽是追忆的表情。“琉璃记得那一天,风很冷,月很高,睡意迷蒙间,琉璃一边听着娘为琉璃讲故事,一边打着盹;不知为何,爹突然跑到房里,要蓉嬷带琉璃潜入地道。
琉璃还来不及问为什么,就听到有人闯人大门的咆哮声,琉璃很害怕,一直紧紧的窝在蓉嬷的怀里。”她突然环抱自己的双臂,像是有种寒意笼罩她的身体一样,畏怯地缩着双肩。
云朝丰眯起眼睛追问:“然后呢?”
朱琉璃幽幽双瞳里已经蓄了些许水气,哀愁的抬起头望向云庄主。“后来琉璃就被带入地道里,任由蓉嬷抱着往前跑,琉璃很想问蓉嬷发生什么事,却一直不敢发问,最后只听见娘的惨叫声,然后……我就不记得了。”
云朝丰听着朱琉璃的说辞,表情变得相当凝重,虽然她在叙述整件事情的发生始末上与事实皆无出入,不过还有一个重点她没有提及到。
他本想开口问,抬眸之际却因为瞥见杵在门边的悠游而收回了口,瞧悠游一脸苍白的表情,云朝丰疑惑的蹙着眉头。她怎么了?
琉璃见云庄主似乎还存有疑虑,自个儿赶紧又追加台词。
“琉璃还记得那天是冷冷的冬季,夜里总是有冷风拍打窗户的声响,那段记忆让琉璃好害怕,从那时起每次只要到了这个季节,琉璃总是不敢一个入睡觉,因为梦里常常可以听见娘惨烈的叫声、爹浑厚的呐喊声、家仆们纷乱逃窜的慌乱声,还有重重追兵跟在后头的咆哮声,好可怕……好可怕……让我儿乎快要承受不了了。”她痛苦的抱着头,不断拼命摇首,一副想要摆脱那段梦魇似地,突然一阵铿锵的碎裂声,打断了朱琉璃发疯般的动作。
所有人的目光循着声音望了过去,想不到竟然是杵在门边的悠游分了心,不意让托盘上的杯子滑落下来,茶水与陶瓷碎片洒落了一地,四处飞散开来。
田毓看到这幅情景,真是气炸了。“悠游,你——”
悠游在听到铿锵声后,恍惚的脑子瞬间清醒,她自己又闯祸了,二话不说赶紧跪在地上,连忙赔不是。
“对不起,小的马上清理干净,对不起。”她紧张的伸出两手将地上的碎片以手掌扫净,而她的动作也惹来云朝丰的讶异。
云朝丰神情一凛,“别碰!”
“啊一一”悠游被一个尖锐的碎片划破皮肤,刺痛的感觉让她立刻抽回了手。
云朝丰气愤的走过去蹲在悠游面前,并且执起她的手仔细端详,看来这道伤口又将在她嫩白的柔美上留下一道疤痕了。“难道你自己就不能留心一点吗?”
悠游忍疼的皱着一张脸,无辜的努起嘴巴,“我紧张嘛,又不是故意的。”
云朝丰没好气的睇着她,“真是的,你做事永远这么不经大脑,难怪总是不断闯祸。”他边叨念边替她查看伤口里有无碎片残留。
悠游看他以手指轻轻碰触被划开的伤口,痛楚感立刻让她倒抽了口气,“痛……轻点。”
云朝丰看着鲜血不停从悠游的掌心流出,剑眉蹙紧,索性拿起袍服底缘的衣角置在嘴边,用力撕下一截布条,立即替她包扎止血。
悠游对于庄主的动作羞怯得不敢正视,这时她又注意到周围聚集而来的目光,她起先是不解的蹙起眉心,再看向庄主为她这个家仆所做的举动后,立刻明白大伙为何会有异样的眼光了。
“庄主,可以了,甭包扎了。”悠游一边说一边想抽回自己的手,她儿乎想挖一个地洞逃进去了。
云朝丰不悦她轻微的挣扎而抬眉,就在看见她为难的表情后,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为了她受伤而当场失了一庄之主的形象。他轻咳丁几声,赶紧放开她的手,并且站起身子。“你先下去吧,没事别再进来了。”
“是。”悠游不敢多说什么,低下头拿起一旁的托盘后,退了几步赶紧溜出大厅。
老管家对于庄主反常的态度,感到一丝疑惑,再望向刚才离开的家仆,这才注意到原来庄园里有这么一个生得秀气的奴才。抚了抚半白的胡须,他虽然没有仔细瞧过那名唤悠游的孩子,不过在刚才简短的说话表情及声音当中,总觉得这孩子眉宇间长得很像某人,不过一时却想不起来究竟像谁?
而原本演得正投入的朱琉璃也想不到会被一名不起眼的家仆给打断,而那小小家仆竟然让她瞬间被云庄主冷落。看他们主仆之间的神色,朱琉璃心里泛着疑云,忍不住对那名家仆产生了敌意,直到那家仆的身影远离,她脑子里仍是盘旋着不解。
看来那名家仆与云庄主之间一定有着不寻常的关系。朱琉璃暗自揣测。
朱员外瞧大伙一直都不说话,索性主动开口打破沉默,将大伙的注意力再拉回厅堂之上。“‘碎碎’平安,岁岁平安,哈哈哈……”
朱员外的声音的确将云朝丰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甚至差点忘了大厅里还有客人呢!
老管家见庄主不笑,干脆由他这老人家开口化解气氛,“不好意思,家仆粗心大意,让朱员外见笑了。”
“老管家太客气了,犯错人人都会,只不过是大错小错罢了,况且方才那场面也让老夫瞧见云庄主对待家仆仁慈的一面,这何尝不也是另一番全新的认识呢?”
云朝丰对于朱员外的话自始至终都是微笑以对,很少人有像朱员外这种爽朗的笑容,整个厅堂上似乎也只有朱员外的笑声充斥着。他这时又看向一旁的朱琉璃,对于刚才的一席话已经不想再追问,只想求证一件事。
“朱姑娘,你确定当时的记忆就这些?”
朱琉璃疑惑的眨了眨眼,垂下小脸。“是的,琉璃只记得这些,若是云庄主仍觉得琉璃回答得不够圆满,只能怪琉璃当时年纪大小,无法记忆这么惨痛的画面了。”她委屈的吸了吸鼻子,像是受了屈辱般哀怨。
“朱姑娘言重了,云某不是这个意思。”云朝丰不知道自己的一席话会伤到她,也感到相当愧疚的懊恼着。
“庄主,咱们何不边吃边聊?朱员外和千金长途跋涉而来,相信一定饿了。”老管家在一旁出声化解了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