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
「只有像你这种没捱过饿的大小姐,才会有这种天真的想法。」他讽笑着道: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若真的遇着了大旱,到时为了吃饭,那男人搞不好连卖老婆的事都做得出来。」
她仰头看他,发上的蝶被惊动,飞了起来。
「你怎知我没捱过饿?」她黑瞳似潭,语音清冷。
刹那间,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她捱过饿,而且十分清楚那样的滋味。
「我很抱歉。」他抬手抚着她的脸。
她眼底闪过一丝柔情,瞬间震动他的心弦。
她凝望着他,小脸偎着他的大手,柔声再问:「如果世界上有一个地方,四季如春,没有战乱,人人和乐,你愿不愿意放弃一切和我到那里生活?」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
「纷争是可以避免的。」
「就算我愿意,我们靠什么生活?」
「我们可以自给自足,你种田,我织布,就像他们一样。」
他为她天真的提议朗声大笑。
「我可以要人替我种田、帮你织布,为何要亲自动手那般辛苦?再过不久,现在你从这里看出去的一切都将成为我的!我的天,我的地,我的山川,我的百姓,我的王国!而你,就是我的后,既能为王后,何须做农妇?」
彩蝶在蓝天下飞舞着。
风乍起,扬起了她的发。
「是啊,既能为王后,何须做农妇……」
她的语音好轻好轻,虽然同意了他的说法,却仍凝望着那对务农的小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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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哭。
在睡梦中无声掉着泪。
他睁开干涩的眼,映入眼帘的第一个影像就是她在哭,蜷缩在他怀中掉着泪,连作梦也在哭。
梦到什么了呢?为什么哭呢?
想必那个在梦里伤了她的人,又是他吧?
他抬手想替她拭泪,却发现自己的手既沉又重,而且肌肉酸痛不已,他不由自主地闷哼一声。
她几乎在瞬间就睁开了眼,清醒过来。
「嗨。」他开口,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像被沙纸磨过,又干又痛。
「你还好吗?」发现他意识似乎十分清醒,她边问边抬手探测他的额温。
「我觉得……像刚被人毒打过……」他试着微笑,却忍不住又咳了两声。
他的温度没再升高,她松了口气,坐起身,从保温壶里倒了杯温开水给他,帮他也坐起来。
温热的水,滋润了干涩疼痛的喉咙。
他在喝水时,她则收拾掉在地上的衣物、毛巾、枕头和水盆。
发现她手上拿的是他的衣物,他才察觉自己身上什么都没穿,他忍不住拉起被子看了一眼。
啊,内裤还在。
发现他的动作,她解释道:「你高烧退不下来,我得帮你退烧。」
「我不介意……你把我全部剥光……」
「我介意。」
她看也不看他一眼,然后拿着几乎空了的保温壶走了出去,却听到身后传来他沙哑的笑声。
她靠在走廊的墙上,闭眼抚着心口听着他的笑声。
他在笑。
虚弱沙哑的笑。
可是还活着,他活下来了。
泪水滚落眼角,她在心里感谢所有让他撑过来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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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带着一壶温热的水回来时,他半靠在床头坐着,双眼合着,头微侧着一边,胸膛规律的起伏着,似乎又睡着了。
怕吵醒了他,她轻手轻脚的走近,将保温壶放到一旁桌上。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要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她差点失手打翻保温壶,回过身,才看见他睁开了眼,疲倦却清醒的说:「但可不可以请你考虑留下来?」
「没有用的。」她不再看他,垂眼遮掩眼里的情绪,拿出他该吃的药,递给他,再替他倒了一杯水,「把药吃了。」
「没有试过,你怎么晓得没用?这次不一样了,你自己也晓得,我从来不曾身家如此清白过,也许这次我们可以一起相守,无事终老……」
「不可能的!」她痛苦的打断他。
「为什么?」
她沉默着,他却不肯放弃,只是握着手中的药,看着她,等着回答。
见他一副不得到答案绝不放手的模样,她只得开口道:「就算我愿意,澪也不可能会放手的,你不知道她受了什么,你不知道她有多恨,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安抚她的怨怒,她永远都不可能放过我们,永远都不会。」
「或许不会,但不是绝对。」他将药丸放到嘴里,喝水吞下,才道:「如果我活了这么多世有学到些什么,那就是事出必有因。」
「什么意思?」
「澪不是每—次都会出现对吧?事实上,从上一次到现在,少说也过了好几百年了……」他话没说完又咳了一阵,差点把药和水给咳出来。
看他痛苦的表情,她心一紧,不禁上前坐到床边替他抚背顺气。
他顺过气来,抬眼看着她询问:「她不只消失几百年,对吧?也许甚至上千年?我对时间的顺序不是很清楚。」
「一千三百五十年。」她脸色苍白的回答。
她根本没有想就脱口说出这个数字,教他不禁感到心痛,哑声再道:「一千三百年五十年来,她从没再出现过,对吧?」
她无法开口,只能点头。
「我这一世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七年前。」他合上眼,靠回床头,像是在寻找当时的记忆。「那一年我在美国纽约谈生意,一笔很大的生意,对方在他德州的牧场办了一场宴会,邀请了所有想参与竞标的厂商,我到了机场,正要上飞机时,她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如果我想见你,就得和她走。」
「你……相信她?」
「不信。」他张开眼,嘴角有些扭曲,似讽似笑,「我记得你,但我不记得她,那时还不记得。」
「那……」她双手环抱着自己,困惑万分。
「她给我看了一张照片。」他注视着她,抬手轻触她的脸,哑声道:「照片里的女人,和我梦里的女人长得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照片里的女人站在草原上微笑着,笑得好甜,好温柔……」
她知道那张照片,她很少拍照,那是她刚被爸妈收养没几年的事。那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和平常人一样,以为自己只是因为意外失去了记忆……
「我一直不确定你是真的,但你是。我从来没和任何人提过你,但你真的存在,我一定得见到你,所以我没上飞机。我和她一起离开机场,追问她那张照片的事,她说她要先吃饭,我只好带她去餐厅,可她一吃饱喝足就溜了。」
「溜了?」她一愣。
「对,溜了。第二天,我才发现昨天我预定要搭的那架飞机被恐怖分子挟持,后来坠落失事了,机上无一人幸免。」
「什么?」她惊慌的瞪着他,脸色死白。
他一扯嘴角,「她应该是恨我的,却救了我,所以即使我后来逐渐想起一切,却还是摸不清她在想什么,打什么主意,唯一确定的是,她会接近我,是为了其他原因。」
「什么原因?除了让你和我再次相遇,重复那个诅咒,还会有什么原因?」
「让我在遇见你之前恢复所有的记忆。」
她茫然的在椅子上坐下,万分不解的低喃着,「为什么?」
「我想是为了……」他苦笑,「不让我再伤害你。」
「可是她让我记起——」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这七年来,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后来这一千三百年她都没再出现?我知道她一直活着,就像你一样。我找不到你,可是她来找过我,监视器拍下她的影像及照片,我请人查找关于她的一切资料,那不是很难,她有一份非常完整的资料,甚至有父有母,我知道那是假的,我要人再继续查下去,猜猜我发现什么?」
「什么?」
「她的父母姓凌,凌家经营一家跨国集团,而且从以前就一直是唐教授和宋教授考古挖掘的幕后赞助者。」
「怎么会?」她傻了,呆了,不知道该如何玄想,也不懂澪究竟在想什么。「澪……是爸妈的幕后赞助者?」
「那也是为什么我那天会到博物馆的原因,我去找唐教授,因为我知道唐教授一直在研究的就是那个文明,我希望他能提供我找到你的线索,也许他还见过你……」
一口气讲了这么多话,让他疲惫异常,他闭上眼,又道:「我从没想过你会是他女儿,更没想过你早在七年前就在煌统工作,但澪知道,她早就知道了,所以才会在这七年中,故意误导我你人在美国。」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七年前我还没有全部想起。」他深吸口气,望着她承认道:「如果当时我就遇见你,只会重复过往的错误。」
「你的意思是……?」她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