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出墙小红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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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儿,陆红杏已经满头大汗,范寒江吩咐丫鬟春儿替她更衣拭身,待更完衣,他又继续揉弄她的双手,一夜下来,陆红杏已经换了三回干净衣裳,终于不再发汗,额上的热度也逐渐消退。

  “……伯父?”陆红杏迷蒙醒来,在昏色的烛火下看到范寒江坐在她床边椅上。

  “嗯?”

  “我口好渴……”

  “我倒水给你喝。”他轻手轻脚将她的双手搁入软被里,才起身倒着药盅里的汤水,缓缓喂入她嘴里。

  “唔……什么东西,好苦……”

  “喝下,我包管你明早活蹦乱跳,”

  “唔……”她又咽了两口,任性转头不喝。“我决定明早继续病奄奄好了。”情愿病不好,也不要喝了。

  “良药苦口。”

  “每个大夫都这样说,因为喝药的人又不是他们。”那四个字根本就是风凉看戏的口吻。

  “你要多躺几日无妨,反正明天过大寿的人也不是我,想在床上可怜兮兮吃寿面也行。”

  “过大寿?”陆红杏露出难得的迷糊笨模样。

  范寒江先将药碗搁着,取笑道:“明天不是你的生辰吗?你自己都忘了?”即使是戏谑取笑,他都有本领笑得温柔。

  “呀!”她记起来了。又到了过生辰的日子啰?“现在过生辰我一点都不开心……”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会高兴看着自己的年岁逐年逐年往上迭,所以她才完全不搁在心上,甚至忘了,没想到他还记得——而且,每年她过生辰之际,他都会好巧好巧地被曲家赶回来“休息”一阵子。

  “怎么这么说呢?我可是很期待你的生辰,跟你说声生辰快乐。”范寒江从袖里取出一只红包,塞进暖被里的小手间。“每年都只能包个小红包给你,你自己去买些喜欢的东西,伯父不懂姑娘家要什么,包银票最实际。”

  陆红杏握着红包,那微微煨着他体温的小小纸包,从指尖开始煨暖她。

  他每年都会在她生辰塞个红包给她,从她嫁进范家的第一年开始,一直到她已经被范家休离的现在,她没有漏拿过半个,里头的银票金额确实不大,远远不及她收到追求者大手笔送来的一只玉环或是珠饰银钗,可是却是那么真诚与关心。

  “伯父,那碗药给我。”陆红杏突然从床上坐起身子,一手紧紧握着红包,另一手伸出去索取他放在小几上的苦药,“我自己喝。”

  “好。”真勇敢。

  陆红杏接过汤碗,深深呼吸之后猛然闭息,仰首就灌光苦药。

  范寒江再给她一小颗糖球,让她解苦。

  “真、真的明天就能病好吗?”

  “一定。”

  没听见范寒江回她他最常说的口头禅“应该、也许、大概”,他的笃定倒很少听见哩,足见范寒江这回真有信心。

  “那好,除了这个红包当生辰礼物,我还要多讨一样。”

  “好,允你。”

  “不先问问我想讨什么吗?”这么好商量?要是她无耻一些,叫他娶她,他也会这么干脆吗?好想挑战哦……

  “你想讨我买不起的珠宝首饰的话,我也无能为力。”他又不是多出名的神医,没办法日进斗金。

  “那种东西我才不稀罕。”陆红杏不屑地撇嘴。“明天我过生辰,别在家里过,我们出去吃饭。”

  “原来你要多讨的是这一样?当然没问题,小事。”

  “只有你跟我两个人。”她纤指指着他与自己。

  以前从不曾与他单独走出府邸,一方面是碍于旁人目光指点,一方面是碍于身分,但她想要跟他平起平坐,就算只有生辰这一天也好。

  “行。”这要求也不过分。

  “跟一个克夫又花名在外的寡妇连袂用膳,你可能会被人影射得很难听。”她先跟他说明白利害关系。

  “蜚短流长有什么好怕,你我清清白白、光明正大,问心无愧就好。”

  “会被人说成是我的姘夫,这也无碍?”

  “只要无损于你的名节,我一点也不在意。”

  她的名节在外人眼中老早就不知道乱刀砍死多少年了哩,还担心这个吗?

  “那我明天睡醒一定就会病愈,再来讨你允的这个生辰礼物。”陆红杏在他的示意下,重新躺回榻上,让他仔细替她盖好被子。

  “当然好。”他探着她的额温,一边替她将鬓间散发拨开。

  “我可不可以再讨一样?”陆红杏得寸进尺。

  “还要?说吧。”他纵容一笑。

  “你这回怎么不直接说允我?”难道他看穿了她心里打着什么坏主意吗?

  “因为你的眼睛笑得好眯,像在算计我,我自然不敢允,等我听完你的要求再说。”范寒江可不是笨蛋,自己挖坑让自己跳。

  “那我不说了……”因为他一定不会同意。

  “真不说?今年不说就要等明年了。”

  陆红杏拉高被子,捂在口鼻间,嘴里有含糊,但是脑袋摇晃了三、四回,瞅着他的目光分不清是娇嗔还是怨怼,范寒江与她互视,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种带着无措与挣扎的神情。

  他还能清楚记得第一次见她的点滴,她不是娇柔的小花儿,他知道她很坚强,她也真的很坚强,这正是他当初选中她的主因。嫁进范家的日子里,他不曾见她哭泣或自怨自艾,离开范家时,她同样挺直腰杆,走得比谁都傲气,现在却为了他的一句玩笑话而沮丧,这倒稀罕。

  更稀罕的是——他明明看出来,她想要求的事,不见得是他能应允,他却……

  “一年才难得过一次生辰,加上你又极少开口向我讨些什么,我岂有不允的道理?你说吧,我什么都允。”

  第三章

  “寒、江。”

  “……”

  “寒、江。”声音更甜腻了。

  “……嗯?”很不自在地应了声。

  “寒——江——”甜腻中更带有娇美笑靥。

  “……”红杏,只有今天。”

  “我知道我知道,只有今天,寒江。”就是因为只有今天,她才会想要把握时间和机会,多喊他几声。

  什么都允?

  对,这是她央求他允的事情一今天,不称他伯父!

  当初范寒江已经豪气拍胸脯说什么都答应她,现在自己是骑马难下,只能实现自己的承诺。

  他不是觉得她直呼他姓名有何不妥,只是一声“伯父”才能清清楚楚提醒他的身分,他可以以一个长辈的名义,肆无忌惮地待她好,若有人指指点点,他也能理直气壮说:她是我侄媳妇儿。

  而今,少了“伯父”的称谓,他浑身不对劲,就连看到她发髻上有几根微微散乱发丝,想伸手替她简单整理都觉得名不正言不顺。

  明明该是叫出“寒江”两字的人会觉得尴尬别扭,为何反倒是他无法习惯,而她却像已经叫得多熟练,半点也不饶舌。

  范寒江,沉住气,不管她叫你伯父或姓名,都没什么不同,她只是贪玩,你就放松心情,完成她的生辰心愿——范寒江说服完自己,才总算勉强接受自己名字从她口中不断溢出的怪异感,始终不敢正视她的眼,也逐渐能定在她身上——

  “慢着,你不会想穿那样出去吧?”范寒江这才瞧见陆红杏的打扮,又是一袭轻灵春裳!外头大雪才刚停,现在还飘着细碎的小雪雨,白茫茫一大片,穿这样出去要冻毙有多容易!

  “我新差人做的衣裳,美不美?”陆红杏在他面前转圈圈,像只小彩蝶翩翩飞舞,只要她别冷到抖得那样,真的是极美。

  “你才刚病愈,穿着。”范寒江接过丫鬟递上的毛裘为她披上,陆红杏嫌恶地皱眉,范寒江已抢先道:“瞧,你穿这样更好看,毛茸茸的,看了真暖和。”他大概摸透姑娘家的心思,只要夸赞她,她应该就会听话。

  “寒江,真的这样更好看?”将她的好身材都包住了,也将她变成一头小毛熊,在他眼中真的美吗?男人不是都比较想瞧见女人穿得轻薄,露胸露腰的……

  “嗯,像只小兔儿。”

  “那你等我一会儿!我还有一件更可爱的!”陆红杏喜孜孜朝他笑道,立即拉着丫鬟春儿奔回房里更衣,半晌再出来,她换上一袭更温软的滚毛边狐裘,盘起素髻的螓首戴着串珠小貂帽,颊上镶有两朵红扑扑的彤云。“这样呢?”

  “极好。”他大方赞美,也是实话,至少可以肯定很保暖。

  “嘻。”好,她决定以后在他面前都穿这样,无论春夏秋冬。

  范寒江打开纸伞,撑在两人顶上,陆红杏偎了过来,与他一同踏入街市。

  “铜鸩城变好多,记得上次回来,这条街还冷冷清清的,现在竟然多出许多摊铺。”

  “哪里有人,哪里就有商机,这些店铺全挨着司徒书肆跑,客源就是从司徒书肆里买完书出来的众肥羊。”陆红杏遥指不远处,果真在雪雨里仍有一长条人龙排在书肆外头,不少人在小摊铺里吃些小玩意儿填嘴打发时间。

  见范寒江有些惊讶地扬眉,她笑道:“今天是《幽魂淫艳乐无穷》出书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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