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温热的泉水漫过紧绷的肌肤,也漫上她的心房,她平静下来,突然感到一阵感动。
这个辜城日,她其实不太认识他,也不认为两人算得上好朋友,但他实在好得有些过份。
「妳还会来光顾我的店吧?」
夜深时,辜城日送岑茵到家门口时,脸色有一点点凝重地看着她。
岑茵犹豫了一下。
她对言放宇的迷恋,到底有没有尽头?
无解。
但,至少该克制。
要克制自己无效的迷恋,就该停止在网络上追寻他的踪影。
那么,她这个计算机白痴还去网咖做什么呢?
「我倒希望别去。」
她苦笑地自嘲,辜城日了解地点点头。
「我可以给妳一个特别的包厢,里面不提供计算机。」他笑。
岑茵想象没有计算机的网咖,也笑了。
「也许会去看你吧!」
她拉拉脖子上的首饰和身上的衣服。「这些东西还要还你呢!」
「对喔,记得来找我喔--」
没有人注意到,巷子的另一边,停着另一辆车。
车里的人正注视这一切。
他看着辜城日站在岑茵家门口,亲吻她的额头道别。
直到岑茵的身影消失,辜城日还留恋地停在门口伫立半晌,直到岑茵房间的灯光亮起,才爬上车子,绝尘而去。
夏末晚风,凉凉地吹掠。
言放宇把收音机的音量收小,点起一支烟,对着岑茵房间的窗口,徐徐地抽了起来。
收音机里的晚安DJ:
「晚安,各位听众,现在是凌晨一点又过了十三分,还睡不着吗?让流行天后莫雅的歌声陪你一起失眠吧!」
「……有时候,我以为我不是一个人,纵然只买一杯咖啡,只有一张电影票。
有时候,暗自感动落泪,纵然只是一张照片,街上唱传的歌。
空气中,为何还有那样的气息?
闭上眼,为何还有那样的身影?
那样平静平静的爱和分离,怎能牵动沉寂无浪的心?
以为,只以为,我能说服自己。
让过去,只是过去,别去打扰他的心。」
言放宇按掉收音机,又燃起第二支烟。
烟雾弥漫中,迷惘的愈迷惘……
第四章
半夜时分,岑茵突然泪流满面的醒来。梦里的她跟现在一样,夜里听着莫雅的歌,缩在床上,等待一个男人。
梦中的她,安详喜乐,只是发白了,多么荒唐。
突然怀念起很久很久以前,当朋友纷纷谈起恋爱而她没有,就常常以为自己会寂寞的独居一辈子。然后过了几年,她遇上言放宇,又以为这段爱情特别与众不同,不可能结束。
结果它也结束了。
现在她觉得这份迷恋没有尽头,明天,明天会不会再有个人出现解救她?
脑中突然闪过一张有着深深酒窝的脸孔。
辜城日孩子似的笑,逗得岑茵也笑了。
她轻轻摇头,不可能的……
她一下像是醒着,一下又像睡着,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反反复覆那些重重叠叠的念头。
结果是,当她头痛欲裂的发现窗外的晨光像层层白纱似的漫卷进来,闹钟已经指向五点半整的方向。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睡过了没有?
「茵茵……茵茵……起来啦,阿母有事要问妳……」
岑母高尖的嗓门比闹钟更醒神。
「妈。」岑茵忍着昏睡的倦意起床开门。
「昨天那个男人是谁啊?他家里在干什么?他在哪里上班?娶了没有?」
「他是我朋友,家里经商,自己也开店,没娶,但『有女朋友』。」
岑茵还刻意加强「有女朋友」四个字。
必要的谎,她可以毫不犹豫,毫不眨眼,说得一点迟疑也没有。
岑母深思地静了几秒,喃喃念着:「有女朋友……那有什么关系,反正又没结……」她突然抓着岑茵的手臂,戏剧性的拉下她肩膀,小心翼翼的吩咐。「妳啊,要警醒一点--」
「妈--」
「欸,我是为妳将来着想,妳不要开玩笑。我跟妳说,我们也不用刻意想什么花招破坏人家,妳平时要常常找机会接近他,多跟他聊天吃饭什么的。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人家感情有变化,妳就是第一个顺位的。」
「知道了。」
「妳要听进去欸。」
「知道了。」
「还有喔,妳要守住喔,别让他以为妳是随便的女人。」
岑茵一翻白眼。「知道了。」
岑母埋怨地拍打她。「妳就只会知道、知道。」
「知道了。」岑茵努力忍下不耐烦,抽回自己的手。「我还要准备去学校。」
关上房门,她以为今早最糟糕的部份已经过去了,结果不然。
六点半整,岑母出门运动。她扭开收音机,一边看早报,一边喝着牛奶,享受无人的宁静。
收音机:
「早安新闻您好,欢迎您继续收听以下这则新闻。XX企业昨日为言放宇先生举办的欢迎酒会,各界名流到场,其中不乏敏感的政治人物出现,包括总统府XX先生,在野党XXX先生……其中隐含的……我们相信……」
岑茵嘴巴抵着马克杯,怔怔盯着报纸一隅的新闻照片,照片旁边的脚注是这么写着--
言放宇先生(左起)带同孩子(中)和女朋友(右)的合影。
女、朋、友--标题这么写着。
眼泪毫无预警地滑下来,她赶紧丢开报纸,收音机调到音乐台,深深呼吸,呼吸、呼吸。
没有用,一点用也没有!
她呜咽着,最后还是伏在餐桌上哭出来,觉得自己很惨。
昔日的男友飞黄腾达,光采四射,一点也不记得她。她却该死的抱着多年前的感情,像个没人要的弃妇,傻傻作梦。
她愈哭愈惨,哭的不能抑制,边哭边洗完杯盘,提着旧帆布袋出门,手上还捏着面纸。
「岑老师?妳怎么了?」
在走廊上遇见教务主任,主任关心地拉着她问。
「妳好象很累,眼睛是……」
「没什么。」岑茵淡淡笑笑,她进校门前已经把眼泪擦干,面纸藏好。「昨天熬夜,加上隐形眼镜惹的祸。」
「熬夜对身体很伤喔。」主任怜惜地瞅着她,这么单薄的女孩子……
「谢谢,我知道。」
「对了,今天有个插班生来报到,我把他插到妳班上,因为妳班上人数比较少。」
「好。」
「要不要跟我来拿他的资料?」
岑茵拆开资料袋,看见新学生的姓名,不禁怔呆了。
言豫?
她再往下看,家长姓名张牙舞爪地抓向她的眼睛,刺痛了她。
言放宇。
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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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做实在很不争气,她一边痛恨自己,一边蹑手蹑脚地来到言豫身边,心虚地打探:
「言豫,你怎么来学校?」
「爸爸请李伯伯载我来。」言豫天真无邪地抬起头,英俊的脸庞一如他的父亲。
岑茵微微红了脸。
「李伯伯?」她有些迷惑。「你爸爸呢?」
「爸爸要上班。」
稍晚放学,小言豫口中的「李伯伯」来接他放学,同时还有一位「李婶婶」。
原来他们是言家的老邻居,从言放宇小时候就看着他长大。现在他们都退休了,又没有孩子,正好言放宇担心自己的工作无法全面照顾好言豫,于是请李家夫妇帮忙,他每个月拿出两万五做补贴。
「小言豫如果有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找我们。」
其实才五十多岁,非常年轻的李太太,眼睛笑瞇瞇地连成一条线。「我们真的很喜欢小言豫。」
「好的。」岑茵总算放心地微笑。
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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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了,经过回家必经的深蓝咖啡网,岑茵本能地看它一眼,继续走。
「喂--」没想到辜城日特地从店里跑出来喊她。
「嗨。」
「今天不上网吗?」
岑茵平淡地笑笑。「迷恋总要结束的。」
她抑郁地对自己叹息。
「结束?就这样?哼哼……」辜城日鼻子喷着气,不满的低哼:「我还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原来妳利用我,用完就丢一边。」
「呃……」
岑茵一听皱眉,还不及反应,辜城日就接着说:
「我管妳,欠我的人情妳什么时候还?」
岑茵迟疑地楞了楞。「还?怎么还?」
「我网咖里的小妹不做了,妳--」他大手指着她鼻子。「妳就来替她一阵子,等我征到人再说。」
岑茵为难地看看店门口张贴的征人启示。她不是不愿意帮忙,可是……
「你找错人了,我对计算机一窍不通,帮不了你。」
「没问题,我教妳结帐泡咖啡,计算机我自己修就行了,妳不用碰。」
「我白天要上课。」
「我是给妳机会报恩,又不是挟怨报复。放心啦,妳傍晚六点来到九点就可以了,我也只有那时候忙不过来。」
「那……」
「好吧,薪水照算,有事可以报备不用来,不舒服可以请假。」
请人请成这样,也够委屈他了。
岑茵心软下来,想起他昨晚体贴地照顾情绪低落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