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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馨眨眨眼,心中泛起阵阵涟漪。秦恺说的是谁?似熟悉又似陌生,前一大半很像她,后一半——拥有爱与被爱,那不是她!那是谁呢?是谁呢?她不曾被爱——秦康。

  “她现在——在哪里?”她望着他,希望在他脸上找到真正的答案。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无论她在哪里,天涯海角或近在咫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曾令我快乐,而且——这快乐一直持续着,这就够了。”他慢慢说。

  “真的——就够了?”她有些失望,秦恺脸上没有任何一丝特别。

  “是的!对我来说,那一刻的快乐满溢——已是永恒!”他肯定又认真。

  快乐满溢——她全身一震,那是记忆深处的字,快乐满溢——那是——天!秦康开的玩笑竟是真的!秦恺对她——不!不能这么想,这不公平,秦恺对她始终像哥哥,像老师,像同性的同学,就是这样,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至少她心中什么都没有,属于他的快乐满溢——只是属于他,她感觉不到共鸣,他只是哥哥,是老师,是同性的朋友,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秦恺,”她脸色有些改变、有些不自然,她真的没想到这样的事。“你那朋友——真有这么好?”

  “在我心目中,她是这样。”他淡淡一笑,“她离开了,她不再出现,然而那印象永远鲜明,这是一种很完美的记忆,你说是吗?”

  “是!是的!”她傻傻地点头。他说的——不是她吧?离开,不再出现,只是完美的记忆——怎么会是她呢?她还在他身边呢!是她——多心吧!秦恺这么深沉的人,她一辈子也不能了解他,她怎么会引起他的共鸣?不是她!一定不是她!她立刻轻松起来,笑了。“秦恺,你这么深沉有思想的人,你的朋友——一定好了不起!一定是个十全十美的女孩子。”

  “是吧?”他不置可否,眼光在车窗外飘得更远了。

  到了火车站,他们一起下车,又在秦恺转公共汽车的车站上分手。雨还在下着,不怎么大也不算小,心馨一直望着天走回学校,她想,今天一定不会天晴了。

  上了四堂课,胡乱在学校福利社吃了碗面,心馨立刻赶到医院,她希望能见到浣思,即使和浣思讲两句话也好,可是很失望,浣思仍在无菌病房里,哲凡依然陪着她。

  心馨在玻璃墙外张望一阵,浣思似乎有精神了,哲凡却疲乏而憔悴得整个人似乎摇摇欲坠。怎么回事呢?父亲太累了吗?这两天两夜他都没休息过?心馨的脸紧紧贴在玻璃上,鼻子都压扁了,她是兴奋的,兴奋得几乎想哭,哲凡疲乏不是大问题,他只要休息几天就会好,然而——父亲和母亲——是否在精神上、感情上更接近了?

  她就这么贴着玻璃站了好久、好久,哲风始终没回头看她一眼,哲凡握着浣思的手,哲凡全心全意都在浣思身上,他们的世界就在那透明的、无遮掩的无菌病房里,他们完全遗忘了墙外的人——

  心馨微笑一下,站直了,即使父亲、母亲遗忘了墙外的人,只要他们能在一起,她绝不在意的!哲凡该是浣思的丈夫,浣思该是哲凡的妻子,那个麦正伦——心馨呆怔一下,那个将成为浣思的未婚夫正伦,她怎么忘了呢?有正伦在,父亲和母亲怕没有机会再在一起吧?

  她的微笑消失了,转身预备离开,她看见迎面而来的护士和沛文。

  “曾叔叔,”心馨立刻招呼,“你去着妈妈吗?”

  沛文并非去看浣思,他却站往了。

  “有哲凡在,浣思不必我照顾。”沛文笑,“她好多了,明天也许能搬到普通病房。”

  “是吗?”心馨好高兴,“妈妈是不是完全好了?”

  “当然。”沛文拍拍心馨的肩,“你对叔叔的手术没有信心吗?”

  “怎么会呢?”她孩子气地笑,“妈妈是不是剃光了头?妈妈头上会不会有疤?”

  沛文抿着嘴,做一个很特别、很幽默的表情。

  “爱她的人不会在意有没有头发或疤痕,你说是吗?”沛文再拍拍心馨,大步走开。“明天再来吧!心馨,明天——也许会是全然不同的另一天!”

  心馨咀嚼着这一句话,“明天也许会是全然不同的另一天!”会吗?

  她慢慢走进电梯,下楼,走出医院。她知道克文在医院,她能很方便地找到他,可是她完全没有找他的意思。昨天他送他回家,他和她之间的一切,已在他的祝福声中结束了,对她,那只是一份友谊,对克文——她不愿想是什么。秦康不喜欢他,无论如何,她就不再见他了。

  秦康——是她心中惟一的影子!秦康对她——是与众不同的,秦康——哎!秦康会与她和好如初吗?

  还在下雨,却小多了,变成细细的毛毛雨,天边也光亮起来,怎么,雨要停了?

  心馨独自跳上公共汽车到火车站,又转公路车回天母,没有克文的免费车可搭,她只好老老实实转两次车回家。她是不喜欢浪费的,不过她是学生,做了事的秦康,还是建筑师,他不也一样转两次车回家?勤俭是美德啊!

  秦康——唉!难道心馨和秦康就这么僵持下去?心馨是女孩子,难道要女孩子先道歉?

  到了天母,下了车,奇妙地,下了整天雨的天空忽然晴朗了,雨也停了。浅蓝色的天空,几朵淡淡的浮云,金红色的阳光在落山之前的一刹那,在黑夜降临前的一瞬间露出笑脸,给大地带来一份意想不到的喜悦和光彩,晴朗虽来得迟,终究——还是来了。

  心馨全身都是沾染上那份大地的喜悦,她站在马路边,忘我地望着那蓝天.那浮云、那抹迟来的阳光,那张闪动着青春的漂亮脸儿上突然浮起一抹跃跃欲试的光芒。她的眼睛也热烈起来。

  一辆汽车疾驰而过,溅起两排水花,心馨首当其冲,等她惊定要闪避时已来不及,眼看着一身一脸都要沾满泥浆,她惊叫一声下意识用双手掩面,汽车驶过了,她却感觉不到泥浆——

  放下掩面的双手,她看见一柄大大的黑伞整个遮任了她的全身,挡住了飞溅的泥水,一只修长而熟悉的男孩子的手正抓着伞柄。她心中涌上了一阵无与伦比的激动与狂喜,是——是——

  她蓦然转头,看见了他,秦康,只是——漂亮、英伟、出色、高大的他却满身、满脸都是泥浆——当然啦!他的伞遮住了她。而那沾满泥浆的脸却——却那般凝肃、那般认真、那般奇异地发光——或是天空最后一丝阳光的反照?那张脸,那神情,那凝肃,在心馨的心中,凝成一股强烈得能排山倒海、能转换日月、能旋转乾坤的震动,她整个人被震慑往了,即使——千千方万个年代过去,她永远忘不了这一刻。

  “秦——秦康,”她嗫嚅地、傻傻地、痴痴地对着他,没有任何力量能移开她被吸引的视线。“我不知道是你,我——我——”

  秦康看来也有难以掩饰的不自在,毕竟,以往许许多多日子里,他一富是个大哥哥,他不知该怎么开口,他不知道怎么讲,虽然他等了一天一夜才见到心馨,但——再见心馨,心中感觉全然不同,他竟失去了原有的潇洒。

  “那汽车——太快,雨——雨下了一整天!”他怎么了,语无伦次发到如此这般?他面对的是心馨哪!那个可爱的小星星!“终于——天晴!

  “你怎么在这儿呢?”心馨先恢复正常,她努力展开自然的笑脸,她不想再表现太多的孩子气,尤其在秦康面前。“要去台北吗?”

  他不提昨天的事,她也不提。

  “不,”他似乎一点也不知道脸上可笑的泥浆。“我——等你。”

  他是鼓足了全身的勇气,真怪!他和她开惯了玩笑,此时此刻,他竟说得又正经又吃力,完全不像他了。

  “等我?有事?”心馨眼中闪耀着万道阳光,被重视——尤其被秦康重视,那感受——哎!是无与伦比。

  “是——”秦康低下头,好半天才抬起采,眼中真挚有情——是情吗?“昨天——很抱歉,是我不对!”

  “啊——心馨整个人几乎跳起采,狂喜得不能自持。秦康先道歉了,是不是?太好、不好了,她白担心了一整天,秦康先道歉了!“你——道歉吗?不——是我不好,我不该故意气你,真的!”

  “你是故意气我的?”秦康惊喜莫名。

  “谁叫你那么凶、那么莫名其妙,又不说原因,”心馨又变得活泼,又叽叽呱呱的了。“哪能硬要人家跟你回家,不过——好对不起,害你和韦梦妮误会!”

  “不,不,别再提她,我——”秦康摸着头,他从来没有那么窘迫过。“心馨,你不再生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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