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回饭店休息,这儿我来等就好了。他几许不舍、几许心疼地说着。
她摇头,我不能丢下爱洛莉,我要守着她,直到她醒过来。格雷恩无声地叹口气,知道多说无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小妮子是何等固执。如果不是她执意坚持要当诱饵,今天又哪会受伤呢?瞧她脚伤未愈,加上额上新伤,究竟要到何时才懂得好好保护自己?
等待终究是会结束的,在黎明时分,手术室亮了一夜的灯倏地熄灭,推门的声音惊醒长椅上已然沉沉入睡的两人,夏薇几乎是整个人跳了起来。爱洛莉!她没事,子弹差一吋就打中肺脏!医生摘下口罩疲惫地说。
我们可以看看她吗?夏薇急着问道。
可以,不过得过一阵子,她流了不少血,身体很虚弱,需要好好休息!护士小姐将爱洛莉推入病房后,格雷恩和夏薇两人也跟着来到。
握住爱洛莉冰凉的手,夏薇不禁有些泪眼模糊。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笨手笨脚又贪玩,爱洛莉怎么会遇到那样的不幸呢?西西,你在说什么?格雷恩无法置信地瞪着她。
你知道尼克对爱洛莉做了什么吗?你知道当我和你一起驾车游山玩水,快快乐乐地到苏格兰时,爱洛莉正承受着什么痛苦吗?这一切都是我,都是我……西西,那不是你的错,要怪,就该怪尼克,是尼克鬼迷心窍,让名利财富遮蔽他的心性,即使没有你,他还是一样会做出伤害爱洛莉的事情来,你没有必要把一切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在饭店中,他和贺特在夏薇的房中装上窃听器,因此爱洛莉与她的对话,他们都听得清清楚楚,也对于尼克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怒,更为爱洛莉的遭遇心痛,但这一切都和夏薇无关啊!她为什么一副自己做错事的样子呢?
可是如果我快一点,如果我没有受伤,如果我不是和你……西西,你有没有想过爱洛莉可能等不到你回来?夏薇脸色一片苍白,她眼神呆滞地望着格雷恩,你是说尼克早就……他沉重地点头,尼克应该早就采取报复行动,而爱洛莉之所以能活到现在是因为你手中那本画册!画册……贺特根据你和爱洛莉所讲的方法,去研究画册中的每一个署名,已经在顶塔搜出市价达几百万英镑的高纯度海洛因,这都要感谢你。那尼克……他死了。死了?嗯,他死了,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而他对别人所造成的伤害还是无法让人原谅,特别是爱洛莉!爱洛莉?这所有的事情中所牵扯的人,她大概是最无辜、最令人同情的,她所爱的男人不仅为非作歹,还那样子伤害她,难怪她选择亲手杀了他!
夏薇愣愣地想着,突然,床上的爱洛莉发出轻微的声响,夏薇惊喜道:爱洛莉,你醒了?爱洛莉缓缓睁开眼睛,一时仍无法意识过来发生什么事。我……我怎么啦?这里……这里又是哪里?你受伤了,这里是医院。医院?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又马上虚弱地跌回床,尼克呢?格雷恩和夏薇对看一眼,考虑着是不是要告诉她实情。
他……他是不是死了?其实不用他们说,爱洛莉自己也猜得到。
格雷恩面色凝重地点头,他死了!死了?他死了?爱洛莉喃喃低语,神情呆滞,突然,她像发狂似地大笑,那笑声凄厉至极,听得让人毛骨悚然。他死了?他怎么可以就这样死了?他答应我,要带我去加勒比海度蜜月,要买全世界最美最大的钻石送我,要捧我当全欧洲第一的服装设计师,他怎么可以就这样死了?怎么可以!爱洛莉,你怎么了?夏薇上前欲安抚爱洛莉的情绪。
岂料她一靠近,爱洛莉竟然抓住她的手,都是你,如果不是你!尼克怎么会死呢?如果不是你鼓励我举发尼克的罪证,我怎么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都是你,这一切都是你害我的,都是你!她不但抓住夏薇,双手更猛地勒住夏薇的颈子。
格雷恩见状,赶忙上前拉开夏薇,爱洛莉,你疯了!她是西西,她是你的朋友西西啊!朋友?我还有朋友吗?我杀了我最爱的男人,我是一个杀人犯,还有谁会认我当朋友?是你,还是你?爱洛莉轮流看着格雷恩和夏薇,眼中有着说不出的凄凉与伤痛。
夏薇想不到爱洛莉竟然会掐自己,弄得她又是咳又是泪,却仍旧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呈现半疯狂状态的女人真的是爱洛莉。
至于格雷恩的情绪也好不到哪里去,既心疼夏薇受到惊吓,又怕刺激到爱洛莉,只好安慰地说:爱洛莉,无论你发生什么事,我永远都是你的朋友。朋友?爱洛莉失神地转头看他。
是,我是你的朋友!格雷恩坚定地说,蓝眼中透着一丝温暖。
格雷恩,你……你可以陪着我吗?格雷恩略略迟疑,却还是点头,当然,我会陪着你!夏薇犹豫地看着格雷恩,你要留下来陪她?西西,你先回去休息,这里我留下来就好。他无奈地道,毕竟现在爱洛莉是病人,他能和一个病人计较些什么?何况她还想伤害西西哪!因此他必须让西西先离开再说。
但夏薇并不这么想,不知为何,她心中升起一股不安。
###
夏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这漫长的一天,她宛如游魂般的一个人回到饭店,洗澡、发呆,然后再重新换上衣服回到医院。
病房门是虚掩的,夏薇没有敲门,也没有出声地站在门口,正犹豫着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爱洛莉时,却听见房内的格雷恩开口了——爱洛莉,不要这样,你还是那个美丽有才华的爱洛莉,你并没有改变,也没有人会因此而歧视你、瞧不起你!不,我是个肮脏又无耻的女人,而且还满手血腥,杀死自己的情人,全世界没有人会在乎我这样一个可怕的女人!傻瓜,我在乎你啊!即使他们都不谅解你,你还有我啊!爱洛莉满脸泪水地投入格雷恩怀中,格雷恩,你一点都不怪我曾经背叛你、离开你?我要你幸福,不论你做任何选择,我都只要你幸福、快乐,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振作起精神,你还有很长久的日子要过。可是现在的我一无所有。你还有我,还有……夏薇没有再继续听下去,她也听不下去了。捂住自己的脸,夏薇找了个没有人注意的角落悄悄蹲下身子,任凭泪水奔流。
该怎么办呢?要如何才能弥补爱洛莉所受的创伤?她现在一无所有,只剩下格雷恩可依靠,可是西西也好爱格雷恩啊!怎么舍得把格雷恩让给人?但如果不是自己那贪玩、爱闹的小孩子脾气,爱洛莉怎会有今天!
格雷恩也一定很为难吧!若让他选择,他会选择谁呢?自己或者是爱洛莉?只要是明眼人,应该都会选择爱洛莉吧!毕竟有哪个男人愿意自己的情人像她这么孩子气,又笨手笨脚的呢?爱洛莉是那么美丽、那么有气质、有才华,如果没有尼克,现在陪在格雷恩身边的也一定是她。如今尼克既然已经死了,当然也就没有任何阻碍横在他们眼前,自己又何必傻傻地想弥补什么?真要弥补,退出这场爱情游戏,让一切回到原点,大概是最好的弥补了!
夏薇红着眼睛站起身离开医院,茫然不知所以地走着,穿过苏活区、科芬园广场,走过热闹的梅菲尔,夏薇伫立在十字街头,回首医院的方向,瞬间,她仿佛可以穿过那重重的建筑物看到格雷恩爽朗的笑。
深深吸了口气,将自己再次投入人群,她心里低声地说:再见了,伦敦,再见了,格雷恩!
第10章(1)
格雷恩!小心!夏薇大喊一声,整个人倏地从床上坐起,冷汗涔涔,濡湿了她的鬓发。
老天,又梦见他了!又梦见在苏活区所发生的那场枪战。梦中,枪声犹如鞭炮声似的响个不停,她看见尼克满脸鲜血地拿枪指着格雷恩,要带他一同赴地狱。
从伦敦回到台北有多久了?二个月还是三个月?这些日子以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她日复一日的梦见格雷恩,梦见过去他们在一起的欢乐时光,梦见格雷恩吻她、爱她,但最后,梦总是在枪声中惊醒、在枪声中结束。看来,她是完全低估了那场枪战所留下的后遗症了。
望向床头的电话,夏薇不禁想像着格雷恩打电话来的情景。但不可能的,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台北的电话,纵使有心也无从打起。而更可笑的是,她竟然也不知道他的电话、住址,所以即使想他想得发狂,却连信也无法写。上帝,他们曾经怎么样的相爱,彼此却连对方的电话号码都没有。如果说出来,恐怕要笑掉别人的大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