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吧?」他突来的沉默让她有些不安。
无法回答她的问题,他只是冷冷的看着她。
觉得他看人的样子怪吓人的,杜瑞仙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突地瞥见被他扫得一空的盘子……
「呃……你吃饱了没?如果不够,我可以帮你再做一份。」她试着打破那种怪怪的气氛。
看着面前的空盘,皇甫殿臣有片刻的僵硬,无法反应。
「我忘了男生的食量大,我再帮你弄一份好了。」想起家中小军的食量,杜瑞仙为他作了决定。
够了,皇甫殿臣再也无法忍受更多。
在她起身动作前,他霍地推开椅子,不给她一丁点反应的机会,大步的转身就走。
正准备起身的杜瑞仙傻眼,以半蹲的姿势僵在原地。
无辜的视线看看他离去的方向,看看椅子,再看看吃得干干净净的盘子……
嘎?现在是怎样了?
等等!他走了?他是要去哪里啊?她还有很多的问题要问他耶!
急起直追……喂……别走啊……
☆☆☆
经过一番长谈,唐雅瑄才刚送走探病的皇甫吉,正要回病房时,就接到表弟打来的电话……
「那女人到底是怎么来的?」没有寒暄、没有客套,劈头就是这么一句,语气超不好。
「你是指?」因为了解,唐雅瑄自动略过那有待改善的语气不理。
「就是妳跟爸塞进我屋子里的那个女人。」皇甫殿臣咬牙,不顾车子行进间的高速,赛车手一样急速打着方向盘,用速度来平抚心中的焦虑感。
焦虑,是的,他很焦虑,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那样的人,竟能完全视他武装出口己的疏离冷漠不畏、不惧、不理,还当他是多年老邻居似的直喳呼个不停,而可怕的是,他竟然没在第一时间内设法让她住嘴,甚至还不自觉的接受了她的款待……
不喜欢,他很不喜欢那种失控的感觉,他习惯掌控一切,他需要那种将一切全掌控在手中的感觉,不要意外、不要有任何超出常理与预期的行为,那些都是他痛恨的。
「她到底是怎么来的?」他越想越恨。
「姨丈方才不是告诉你了?」唐雅瑄努力理解他的意思,解释道。「因为你表姊夫车祸,我不能出席参展,怕仙仙一个人住饭店不安全,所以安排她去住你那里。」
「不是!不是这个!我是指,妳从哪里找到她的?」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唐雅瑄一怔。
「刚刚那个女人告诉我,她说她原来是摆地摊……」
「那又如何?」唐雅瑄截过他的话,并不觉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不想跟你谈什么职业不分贵贱的问题,单就以现实面来说,我们看上的是她的才华,又不是她的出身,管她原来是摆地摊还是收垃圾的,这跟事情无关,不是吗?」
「……」皇甫殿臣被堵得哑口无言。
「要问我的话,没错,仙仙她确实没受过正规相关课程的教育,不论是珠宝或是她最拿手的水晶编织,她其实一点概念都没,她分辨不出珠宝的优劣,不懂什么设计的观念,就像她说的,她会动手编织那些水晶钻饰,真的就是因为无聊,所以买水晶珠子回家编着好玩的。」
为免日后生变,唐雅瑄主动把话说明。
「但就算只是编着好玩,她做出来的小饰品栩栩如生,比一般受过正规设计教育的设计师还优秀……她的作品有多受欢迎,这我就不多说了,因为你自己看过那些成品,我相信这些你比我更清楚,也比谁都知道她有着什么样的天分,当初你不也是因为这样特殊难得的天分,才会叫我带她来参展,说要跟她签约好好栽培她的吗?」
一、二、三秒过去,唐雅瑄给了他消化句子的时间,双方的线路隔了至少五秒的沉默……
「殿臣,到底怎么回事?」唐雅瑄问,她知道定是有什么事发生,才会一让表弟打这通电话。
「没事。」皇甫殿臣一口否认。
「殿臣……」
「当我什么都没说,妳去忙吧!」
嘟一声的,不愿多谈的皇甫殿臣按下断讯键,一把扯下通讯耳机的同时,脚下一踩,发泄似的加快油门……
该死!真是该死!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觉得痛恨,困住了,有一种被困住的感觉……
夜色中,银灰色的跑车像子弹一般呼啸于公路上,蓦地前方的路肩急速窜出一抹黑影,皇甫殿臣反应甚是快速,除了猛踩煞车之外,在车子因快速煞车而打滑的同时,双手并用的操纵方向盘,避免车子整个失控撞向对面车道或是直接冲破路肩的护栏、掉下伤亡完全无法预期的陡坡。
完全就像是在表演特技一样,在这紧张与惊险万分的时刻,他控制住一切,在不造成伤亡损害的前提下,他的跑车硬生生在公路上打了两转,活像专业的飞车特技人员,而后整台车在公路上打横的停下。
躲过被压扁一劫的小松鼠犹不知发生什么事,睁着圆圆的眼睛瞪着停在一公尺外的车子,偏头,像是在思索那是干么用的,但两秒后便放弃,小小的身子按原行进方向一溜烟的往前冲,瞬时逃了个不见踪影。
所有的事都在转瞬之间发生,皇甫殿臣一口气未松下,连咒骂声都还来不及,忽地一阵猛烈的撞击直对着他的车而来……
没时间让皇甫殿臣去反应发生了什么事,剧痛伴着撞击漫天袭来,在他失去意识前,他只有一个念头--
Shit!
☆☆☆
救护车的鸣叫声、白光、绿罩袍,意识迷离中,很多的画面在皇甫殿臣眼前流逝过……
「妈妈,我要妈妈,爸爸我要妈妈。」
「听话,别哭,爸爸不是跟你说过,妈妈离开我们,她永远离开我们了,没有了妈妈,你要听话懂事才对。」
「不要不要!为什么离开?妈妈她为什么要离开?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男人没理会小孩的哭闹,径自向一旁的保母交代了几句,接着往外走去。
「爸爸……爸爸……」小孩心中惊惧交加,急急忙忙想追上,但保母及时抓住了他。
「你听话,乖乖跟保母在家,爸爸去谈生意了。」男人拍拍他的头,之后便转身离去,再也没回过头看他。
小小的孩子哭尽了气力,男人始终没有回头,保母见怪不怪,在男主人出门后没多久跟着离开房间,剩下他,只剩下他一个人……
周而复始,日复一日,小小的孩子不哭也不闹了,形同心死,他放弃了那些,因为他知道那没有用,没有人会因为他的哭闹而为他留下,因此他学会了安静,用沉默来面对。
再也不像一般小孩哭闹之后,每天,小小的身子会趴在窗前--没有别人,大大的房间中只有他一人--在寂静的房中,他安静地趴在窗前看着父亲坐上车,任由车子驶离他的视线。
眼前的片段跳跃得厉害,恍惚中,只见小小的孩子长大了,木然的表情很明显已经习惯了安静,然后在习以为常的静默中,瘦小的身子陷在父亲办公室里会客用的大沙发上,静静的等着父亲挂上那通彷佛外星语言的商务电话。
画面跳跃得异常快速,皇甫殿臣看见一张嘴,那张属于父亲的嘴一直开开合合的直说些什么,即使在挂上电话后也没停过,只是对象换了人,从话筒转向那半大不小的孩子,说出一长串孩子根本无法理解的栽培计划。
没有任何的反对与辩驳,半大不小的孩子安静地聆听他早被决定的命运,而后静静的收拾好行李,没有选择的被送往异乡,前往那所据说对他未来很有帮助的贵族寄宿学校住下。
异乡来的孩子受到孤立与歧视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但随着年龄的成长,所有的不适应与无助感逐渐褪去,最后剩下的就只是无所谓。
不似一般人,没有退缩、没有自卑、没有适应不良或是不安全感,旁人的刻意疏离一点也伤不了男孩,对男孩来说,那些排拒疏远根本就是无关痛痒的无聊小事,毕竟早在初期的不适应时,他就学会了用加倍的冷漠反击那些探索与不友善,更甚者,男孩根本在反击的过程中找到了乐趣。
除了武装自己、让自己用冰冷的态度去面对旁人,男孩在当中还学会了该如何运用自己的优势--好比利用苦读后的傲人成绩换来师长的关爱,又好比他苦练体能,义无反顾的将几个带头整治他的孩子王恶狠狠撂倒的事迹--优异的成绩显示他拥有过人的聪明才智,师长的关爱是他有力的靠山,要再加上他本人那种只能称之为杀手级的伤人能力,男孩很容易的在同学中建立了自己的权威、地位,让那些不友善的目光与态度主动对他退避三舍,进而不会打扰到他。
敢怒不敢言的畏惧、诚惶诚恐的小心翼翼,男孩很享受这些因为他而起的反应,但很奇怪,偏生就是有人不怕他,好比那个后来转来的转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