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甩开手,起身向女俘虏群走来,众人噤若寒蝉,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接近,蓦地,他伸出手抓住了蔺采蓁,一把将她拖向前,动作十分粗暴。
蔺采蓁毫无心理准备,冷不防被大将军一掌攫去,几个颠簸好不容易才站稳,抬起眼来,终于看清楚大将军的面貌。
先前由于天黑距离远,她没认出大将军的尊容,此刻面对面,才知道他就是拦花轿敲昏她的人。
原来她拾回家的不是什么灾民,而是辽国的护国大将军,耶律修戈。
哈哈,蔺采蓁在心里苦笑,终于明白她何以身在辽国的军营。
他把她抓日来—想是为了报“砸头”之仇吧!
这下可好,搬块石头砸自己的脚,蔺采蓁不认倒霉都不行。
“你看看她是谁?”
耶律修戈把蔺采蓁扔到胡之延的面前,瞅着他说:“你不会不认得她吧?”
胡之延一看,当下愣住了。
“你、你、你……”
“没错,她就是当日在街上被你公然调戏的女子。”耶律修戈接口说道。
胡之延咽下口水,缓缓抬起头,指他,“那你……”
耶律修戈嘴角扬起弧线,神情诡谲的说:“是的,我就是那个被你又打又踢又骂的痨病鬼,她的男人。”
啊?胡之延哀呜猫如哭丧,整个人吓得瘫在地上,口里喊着,“大将军饶命,奴才瞎了狗眼,才会冒犯了大将军。”天气寒冷,夜晚温度骤降,但是胡之延额头上却冒着斗大的汗珠,铁青着脸,身体四肢不由自主的颤抖。
耶律修戈笑了,不怀好意的对着他说:“那天我也没让你好过,你的腰脊疼了多少天?”
啊!胡之延大吃一惊。
原来那天果真遭了暗算,他足足痛了三天三夜,还怀疑是得了怪病,找大夫看病把脉吃药都没用,到现在都还觉得有些疼。
“怎么?现在才知道是我打伤你,心里不痛快?”
“不,奴才不敢,是奴才有眼不识泰山,大将军教训的对,教训的对。”胡之延乘机求饶,“既然大将军已经教训过奴才,大人不记小人过,还请大将军放过奴才。”
“这怎么可以呢!”耶律修戈夸张的反应,他指着蔺采蓁,煞有其事的说道:“就算我同意,她也不同意。当日你在大街上对她又搂又抱,手不规矩,脚不规矩,连嘴也不规矩,你说该怎么处罚你呢?”
胡之延不敢吭声。
“你说呢?”耶律修戈低头问蔺采蓁。
她不说话。
心里乱哄哄的,真不知道他到底想怎么样?蔺采蓁看着耶律修戈,希望这场由他主导的闹剧尽快结束。
“你想不到,那我来替你想。”耶律修戈自顾自的说,装作仔细认真的想了一下,然后正经八百的宣布,“手不规矩就砍手,脚不规矩就砍脚,这嘴不规矩,当然就砍头。”
啊!胡之延悚然吃惊,哇地大哭起来,不停磕头求饶。
“来,还不动手!”耶律修戈怒道。
辽兵立即过来,一人抓手,一人抓脚,一人手持大刀,咻地就砍掉胡之延一只手臂。
手起刀落,速度之快让人来不及眨眼。
蔺采蓁距离最近,刀日喷出的鲜血飞溅到她的脸上,她胃部一阵恶心,顿时呕吐起来。
胡之延呼天抢地的大叫,疼得在地上乱爬,辽兵还抓着他的脚,眼看第二刀就要落下,蔺采蓁再也忍不住大声呼喊出来——
“够了!不要再杀人了!”
辽兵听从耶律修戈的号令,他没有喊停,谁也保不了胡之延的脚,随着蔺采蓁呼喊的同时,第二刀跟着落下,胡之延又少了一条腿。
胡之延痛苦难当,在地上像条鱼似的做垂死前的挣扎,辽兵抓不住他,第三刀砍不成。
蔺采蓁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跑到耶律修戈的面前,央求,“放了他,不要再杀人了。”
他目光锐利的望着她。“难道你忘了吗?当日你说过会砍他的脑袋。”
“不,我没说过。”她马上摇头。她压根想不起当日的事情,只知道有个人快死了,她不能见死不救。
“他欺负过你,你不需要帮他求情。”
“我可以原谅他,而且他罪不致死,你已经砍了他的一手一脚,难道还不足以消除你的心头之恨?你怎么可以做出这样残忍的事?难道你不会良心不安吗?”
她说完,就后悔了。
以他对她的态度,他根本称不上是一个有良心的人,一个没有良心的人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残忍?你说我残忍?”他低喃,随即扬起嘴角,不在乎的说:“就算你没说过,我一样要砍他的脑袋。”
唰!第三刀落下,胡之延的痛苦结束了,辽兵迅速抬走他残破的尸体。
蔺采蓁杵在原地,动也不能动。
她从没恨过人,但她真的恨他,恨他的残暴,恨他轻贱人命,连带她也恨起自己,恨自己一念之仁收留了他,造成现在这种局面。
“你脸色很不好。”
她瞪住耶律修戈,认定他的关心是一种讽刺,一种揶揄。
相信任何目睹砍头惨况的人,脸色都不会好看,不过,他这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例外。
“我是下一个,对不对?”她说,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尖锐。“我拿石头打破你的头,你是不是也要砍我的手?”她紧缚的双手,在他的面前高高举起。
他凝视着她,两眼直穿入她的眼底深处,像要看清她内心更正的想法,然后给她一个称心满意的答覆,但他始终没有说,没有说她该如果偿付他的损失。
耶律修戈别开头,下令辽属可以任意将俘虏回来的汉民带回去做奴隶。
这是辽人打仗贯有的习性,将俘虏当做奴隶来驱使,是一种荣誉,是一种显耀。
蔺采蓁这才明白何以被俘虏来的都是年轻力壮的男女。
营地一阵惊慌哭喊,年轻女孩被辽兵粗蛮的举止所惊吓,退缩想逃,结果换来一阵拳打脚踢,有的更遭到辽兵的侵犯,衣不蔽体,掩面痛哭失声。
力壮的男人双手被反绑,毫无抵抗之力,辽兵任意挑选,看中意的,就拿刀在俘虏的额头上刻下永不抹灭的印记,带回去当奴隶驱使,有个男人不愿受此屈辱,挺身反抗,刀就直挺挺的插在胸口上,热血直涌而出。
此情此景,岂是一个惨字所能形容。
蔺采蓁同样不能幸免,耶律修戈的手下大将温哈当着他的面把她抓走,强拖着她往自己的营帐走去,贪婪的色相,似乎迫不及待马上占有她的身子。
耶律修戈立即阻止温哈,宣布,“今晚她是我的。”
温哈马上退开,耶律修戈将她丢给两名辽兵,命令他们把她带到他的营帐里。
转瞬间,蔺采蓁就成为耶律修戈的禁脔,她全力抗拒着却推不开辽兵的押制,她回首,眼神怨恨的瞪住他,直到营帐阻挡了她的视线。
辽兵在营帐外大肆庆贺胜利,一直喧闹到深夜方肯歇止。
蔺采蓁被推进耶律修戈的营帐后,两名辽兵就把守在帐外,她逃无可逃,被禁固在营帐里。
耶律修戈的营帐颇大,陈设却相当简单,中央燃有取暖的火堆,上头烧着一壶热水,旁边有张四方桌子,桌子不远处是张扑满虎皮的床。
她看见那张床,身子不禁打了个寒颤,忙退到最远的角落,冷眼瞪着它看。
不一会儿,有人推开帐帘,送来许多食物放署在桌上,闻到热汤飘来的香味,蔺采蓁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久未进食,那送食物进来的辽国女侍,指着桌上的食物叫她吃,态度十分傲慢不屑。
蔺采蓁紧抿着唇瓣,不理会女侍的叫嚣,女侍咒骂几句,才走出营帐。没一会儿,又端来一盆热水,这次一声不吭,重重放下水盆就离开。
过了好一会儿,没有任何动静,蔺采蓁开始渴望用热水洗涤脸上的血腥气味,强烈的意念促使她起身向水盆走去,用紧缚的双手捧起水来洗脸,水刚沾上脸颊,就有人走了进来。
她大震,水全都洒落在衣襟上,一看是耶律修戈走进来,她慌乱的立即起身向后退去。
他看了她一眼,直往四方桌走去,跟着席地而坐。
他没有说话,盯着桌上的食物,发现她未动过,抬眉看住她。
“为什么不吃?”他沉声说,带有责问的语气。
蔺采蓁别开头,拒绝回答他的话。
她无力抗拒这一切,唯有用无声表示抗议,这是她仅能拥有的尊严,最后的防卫。
片刻沉静。
耶律修戈突然起身走过来,在蔺采蓁的面前从腰际取出一把锋利的短刃,缓缓向她逼近。
如果他要使用暴力迫使她屈服,她根本无力抗拒,但她骨子里还有一点傲气,那使她不愿意向他低头,索性闭上眼,引领就死。
他抓住她的手,用利刃割断了麻绳,她心头一怔,张开眼睛果然发现双手获得了解脱,长时间禁锢已在手腕上留下一道道暗红的瘀痕,犹如万针在刺的酸麻刺痛感随即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