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摇头又点头,“你很像我一位朋友。”
“哦,”他挑眉。“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永乐垂下眼睑,摇头说:“我不知道,但愿我能知道。”
他觉得奇怪,刻意打量她一番,却没有再追问下去,只道:“我送你回去。”
她没有拒绝,一路上看着他,几次问话都没有得到回应,终于到了酒馆,她再也忍不住开口问:“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
“我不是你的朋友。”他明摆着保持距离。
“告诉我你名字,我们就是朋友。”永乐天真的说。
“可是我不想做你的朋友。”他毅然回拒,颇不近人情。
她垮下脸,失望极了。
她始终怀念着八岁那年的事,有个男孩愿意和她说话,愿意陪她玩,愿意做她的朋友,只可惜她不知道男孩的名字。
这些年来,永乐一直有个想法,如果她知道男孩的名字,或许就不会失去男孩这个朋友。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看见他,就想起那个男孩,可惜眼前的他不领情,不肯告诉她名字,也不肯做她的朋友。
“女孩子不该到处乱跑,再碰上坏人就不一定会有我这种好人来救你,快回到你家人的身边去吧。”
永乐愣住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她不解的问。
他闻言失笑。
“你以为自己的伪装可以瞒过所有的人吗?你太不懂得保护自己,还是回家做个乖女儿,少出来惹是生非。而且……”他打量着她,“这身男装也不适合你,做女孩要有做女孩的样子,不必勉强自己做个不像样的男孩子。”
“你……”
永乐反击的话还未出口,急得到处找人的莲儿已发现她,冲过来一把抱住永乐,失声痛哭,一个劲地嚷道:“莲儿差点脑袋不保,我的主子,你到底上哪里去了?吓死莲儿了!”
“我没事,我不过是……”
永乐一时顿住,他不见了。
放眼望去,人潮中不见他的踪影。
尉迟扬安步当车,拾级而上,终于来到众人相约好的酒楼。
“你说离开一会儿,怎么一去就是大半个时辰?”舒伯文一看见他,马上出声抗议。
“半路遇到一件事情,就耽搁了。”尉迟扬简单的说,没有意思多做解释。
舒伯文马上使了个眼色,用责怪的语气大声道:“那就是你不对了,遇上什么大事,让你耽搁了时间?难道你不知道有人在等你,等得心急不已,还惟恐你出了事?”
“大哥,你多什么嘴,人家哪里心急担忧了!”
说话的是舒伯文的大妹舒婉儿,她与尉迟扬早有婚约,自小就一心想要嫁给他,一颗心自然挂在他的身上。
“好,算我多嘴。”舒伯文好心没好报,他没好气的嚷道,“他不在乎你,你也不担心他,随便他爱上哪儿就上哪儿,这样你是不是就称心如意了呢?”
“大哥!”舒婉儿闻言,气得直跺脚。
“这样也不满意,那你倒是自己说说看,尉迟该如何向你赔罪才好?”
她嘟起嘴。
“人家哪要他赔罪。”她委屈的说:“他若是个无心人,赔罪又有何用?”
说时她刻意别开头,不看尉迟扬。
“尉迟,你糟了,婉儿是真的生你的气了。”舒伯文在一旁瞎起哄。
“那我岂不是太冤枉了?难为我找了大半个街头。”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支精致的发簪,刻意在舒婉儿的面前晃动着。
“你交代的事,我可从没忘记过。”
舒婉儿欢呼一声,随即从尉迟扬手中接过发簪,她开心得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冲着他甜甜的笑。
“还是你了解她,知道她要的是什么。”舒伯文笑着摇头,无奈说道。跟着,他又问:“你说遇上一件事,难不成就是帮婉儿买发簪?”
尉迟扬笑而不语,然而,脑海浮现的竟是永乐的身影。
不知道为什么,遇上她的种种,都清楚的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少不经事的野丫头居然妄想跟他做朋友,她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但就是因为她那份纯真和坦率,让他感到心动。
可是,自从父亲被贬离京,他就不再相信朋友。
所以,他拒绝了她。
终于回到皇宫。
永乐一个劲地向莲儿诉说那段奇特的遭遇,她说得惊心动魄,她则听得冷汗直流,完全没有察觉到四周异常的安静。
“好在是平安回来了,否则,莲儿的脑袋难保。”莲儿边说边吐舌,庆幸自己的好运。
“别光顾着你的脑袋。”永乐狠狠敲她一记,继续说:“可惜你没有看见他,我从没见过像他那样好看的人,只可惜他太骄傲了,居然拒绝和我做朋友。”
“什么?”莲儿不可思议的嚷道,“他敢不跟公主做朋友?”
“嘘!”永乐伸手按住她的唇瓣。
“别那么大声。”她向四周望了望,才安心的道:“他当然不知道我是公主。”
“如果他知道你是公主,会不会跟公主做朋友?”
永乐伫足想了一下。
“如果是这样,我才不同他做朋友。说完,她迈步进入寝宫,同时回头叮嘱莲儿,“这件事不许让别人知道,否则……”
“否则如何?”
闻言永乐大吃一惊,见莲儿脸色大变,随即跪拜于地,她慢慢回过头,果然看见母亲端坐于她的寝宫,两旁宫女、太监和侍卫跪满一地,难怪这一路上不见半个人影。
“永乐向母后请安。”她上前问安。
“嗯!”长孙无垢哼了声,她显然在此等候已久,是以脸色相当难看。
“你终于舍得回来啦,母后还以为你要在宫外过夜呢!”
“母后——永乐娇声喊着,连忙偎进母亲的怀里,“您和父王不是答应过永乐,只要永乐想出宫就可以出宫的。”
长孙无垢叹口气,“是,父王和母后是答应过你,但是,必须有人在身边保护你。”
“那多不好玩。”永乐嘟起嘴,悻悻道:“身边有一双双眼睛盯着,甭说有多不舒服,就是玩也玩得不痛快。”
长孙无垢瞟了她一眼,问声说:“就因为你的贪玩和鲁莽,跪在地上的这些人全都得死,莲儿也不例外。”
众人惊闻,莫不哀求饶恕。
“为什么?”永乐扑伏在母亲跟前,面色凝重,不解的询问:“女儿擅自出宫关他们什么事,母后为什么要处死他们?”
“就因为他们未能恪尽职守。”
“是女儿不许他们说出去的,根本不关他们的事。”
“纵容主子身处危境,更该死!”
“母后……”
“永乐,”长孙无垢抢道:“你身为主子,如果真关心他们,早该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永乐无话可说,蓦然起身同所有人跪在一起。
“永乐,你不必再替他们求情。”
“女儿不是替他们求情。”她昂首说道:“既然女儿身为主子,主子管不好下属,是女儿的错,就请母后连女儿一起处死。”
“你……”见她认真,长孙无垢不禁软下心,她摆了摆手,莫可奈何的下命令,“走走走,全都退下去,免得哀家看了心烦。”
所有人磕头谢恩,忙退出公主的寝宫。
“莲儿,你留下。”长孙无垢忽然喊道。
莲儿大惊,脸色从铁青转为苍白,扑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浑身颤抖。
“母后,您就饶了莲儿吧!”永乐忙求情。
“我叫她留下,可没要她的命。”长孙无垢反问永乐,“你紧张什么?”
“永乐就知道母后不会为难女儿。”她一派天真的笑容,随即奔上前钻进母亲的怀里。
长孙无垢抱着永乐,打心底疼爱她这个惟一的女儿,哪舍得再多苛责她一句,只是柔声叮咛,“瞧你这身不男不女的装扮,让你父王看见了,肯定又要说你一顿。”
永乐噘起嘴。
“可惜父王没空来这里,女儿是扁是圆、是胖是瘦,父王根本不在乎。或者,父王早忘了永乐。”
“怎么会呢?”长孙无垢拧了拧她的鼻子,笑说:“是你不懂得你父王的心意,他把你交给我,就是希望你成为大唐朝的公主,而不是四皇子。”
“可是父王喜欢男孩是事实,他对哥哥们的事比较关心,也只找哥哥谈国家大事,从不见父王找过永乐。”永乐不服气的说。
“那是因为……”她顿了一下,随即叹口气,“其实,你父王最近也不太关心你的哥哥们,或许是厌烦了他们之间的争斗。”
“为什么?!我们不都是一家人,不管谁当皇帝,天下不都是我们姓李的?”
永乐不能理解,在她还稚嫩的小脑袋里,想不通兄弟间的勾心斗角。
“你不懂也好。”长孙无垢抚弄女儿的秀发,慈爱的凝视着她。“或许这就是你父王的意思,他希望你远离这一切,永远快乐。”
“永远快乐?”她不以为然的说:“从小到大,你们总是这么对我说,难道远离我,就会让我快乐吗?我不懂,这实在太没道理。”
长孙无垢含笑劝慰的道:“你会懂的,时机一到,你就会了解你父王的用意,明白他是爱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