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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讶异地捧住自己的脸,映蝉在脑海中回想着那个冷艳如朵带刺玫瑰的年轻女郎,心里流过一阵寒意。

  “我到皮家大宅的时候,扬先生的伤还没有完全痊愈,那时候的他真像头受伤很重的熊,总是处在愤怒的边缘,像是随时都要咬人一口似的,只有在他跟你相处的时候,我才可以舒口气。”

  “我都没有印象……”对阿兰婶所说的事,映蝉如坠五里雾中。事实上,在她的感觉中,仿佛自己睡了很长的一觉,而醒过来之后,却是人事已非了。

  和蔼地拍拍她的手背,阿兰婶笑盈盈地为她再斟杯冰红茶,“这有什么关系呢?重要的是现在你已经醒过来了,我愈来愈相信,扬先生是在等着你醒来,举行结婚典礼,因为啊,你的礼服和照片都还在新房里放着,扬先生宝贝极了,根本不许别人去碰,你想不想看看!”

  不待映蝉有所反应,阿兰婶立即兴致勃勃地推着映蝉所坐着的轮椅,穿越过充满英国典雅风味的吊式花篮和幔帐,来到扇用金漆在纯白的门扉上绘画精巧的双并门前。

  伸手一堆,那件工精致的礼服,就这样文文雅雅地躺在全套纯白丝织床罩被之上,而那幅四十寸大的照片,孤零零地被放在靠窗的一角,被一束阳光照射得分外光亮。照片中的映蝉和刍荛,笑得令时间都凝结了。

  “你看,我说的对不对?听说你们原本打算要结婚了,却因为两位老人家过世才延期的,所以……”

  没有听进去阿兰婶的唠叨,映蝉恍惚间记起了刍荛取下她手指上的戒指时的表情,她的心,隐隐地痛着……

  异样的感觉使映蝉的意识逐渐清晰了起来,在看清楚眼前那个背对着她的男人之后,她松了口气地闭上眼,但不一会儿又好奇地眯起眼睛偷窥他的举动。

  像是怀着很烦闷的心情,刍荛在她床畔来回地踱着步,不住地凝视黑暗中的映蝉,或者,更多时候是仰天长叹,久久都没有出声。

  远方传来稀疏的鸡啼声,像是预告着黎明将至,突然一个转身地来到映蝉身畔,将怀里的一封信放在映蝉枕边,握着她的手,刍荛不时地轻吻着她的掌心。

  “映蝉,经过漫长的等待,你终于从你自闭的世界里走出来了,我想,我的坚持总算是有了好的回应。映蝉,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这一年多的风风雨雨,我们终于走过来了,如同我当初所承诺的,皮家大宅所有的产权全部是你的,瑞士银行里,我也为你准备好今后不虞匮之的生活费……映蝉,我想说的是,我……唉,好好保重。”说罢起身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啄,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随即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不久便听到引擎的怒吼声逐渐远去。

  陡然地自床上坐了起来,映蝉很快地拆着那封信,激动使她的手频频颤动而将信揉成皱片,等她终于撕开信封时,已经是满身大汗了。

  信封里很简单,只有一张填着她名字的地契,还有一份由瑞士某大银行签发的存款证明,再来,就只有那枚曾是刍荛给她的戒指,将那枚戒指套在自己已清瘦了不少的无名指上,转动着松垮垮的戒指,她的泪水缓缓地滴落。

  燠热的温度才因为秋风的轻扬,而有了稍减的迹象,不顾阿兰婶的劝阻,映蝉执意地拎着自己简单的行囊,决意远渡重洋到陌生的国度去。

  “小姐,说不定扬先生过一阵子就会回来了,你的身体才刚完全恢复健康,这样一个人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教人怎么放心得下?”坐在计程车里,阿兰婶仍不死心地一再游说,希望打消映蝉的念头。

  “不,阿兰婶,我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当初我应该拦住他的。生命中有太多的起起落落了,没有他,日子成了难捱的死水,我再也忍受不了,所以我要去找他。”绽露出抹委婉的笑容,映蝉淡淡地说道。

  闻言呆了半晌,阿兰婶摇了摇头,“可是,我还是不赞成你一个女孩子家,就这么单枪匹马的跑大半个世界去找他……你听我说,扬先生家的产业几乎要遍布全世界了,以前他也常到其他地方去视察业务,你再等等,说不定他这一、两天就回来啦!”

  “不,我等得已经够久了,我要去找他。阿兰婶,皮家大宅就拜托照顾了,我该进去画位,再见。”

  “我真是不放心你一个人……”

  “我并不是只有一个人,刍荛也在。”举起手措晃了晃,“无论我到了哪里,他都跟我在一起。”

  “那你要怎么找他?连他在哪里都不知……”

  扬扬那张刍荛书房中找到的信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列满了扬氏企业在全世界的分支机构。

  “我有这个,顺着这些公司走下去,我总有找到他的一天。再见了,阿兰婶。”挥挥手,提起简单的行李,映蝉踩着坚定的步伐,开始了她没有目的地,也没有时间限制的旅程。

  高度文明的东京都,在商社社员客气的九十度鞠躬中,映蝉被请到豪华的大饭店中住下,哈着腰道歉的董事们一再解释着,联络不到社长的歉意,令映蝉只得怏怏然地再次踏上旅途。

  在充满传统风味的京都,被招待穿着和服,品尝极至精致之美的和风美食;欣赏哀怨的歌舞伎;或参观精巧的珍珠加工技术。陪行的干部,虽然都是以最大的热诚招待着她,但对她所提及的问题,却总是猛然摇着头,抱歉连连的表示不知社长如今身在何方,虽然难掩失望之情,但映蝉还是强打起精神,继续奔向下一站。

  初来乍到纽约这个人文荟萃的大城市,身处在众多比自己高一个头以上的人群间,映蝉不免有些惊慌,每当此时,她就会转动那枚仍然嫌松了点的戒指,心里便会慢慢地平静下来,让她有勇气,一次又一次地接受碰壁的打击,还有勇气再支持下去。

  “总裁,如果她真是你的未婚妻,为什么要任她这样茫无头绪地找下去?”高级助理打扮得一如华尔街的股票做手,不解地对盯着映蝉垂头丧气地登上计程车的刍荛问道,“既然你们是未婚夫妻,而你又非常在乎她……”

  “教保镖们提高警觉,务必保护她安全地回到台湾。她的下一站是哪里?”手一碰触到脸上狰狞的疤痕,刍荛原先满了柔情蜜意的眸子,瞬间即被浓浓的忧郁所覆满。“加拿大,总裁也要到加拿大等她?我可以安排私人飞机,预计比她早半小时到达。”助理说着拿起了电话。

  “不,不用了,通知其他分公司的人,全部依照相同的模式招待她,严禁泄漏我的行踪。”

  “那,总裁你要到哪里去呢?”助理好奇地问道。

  “我……我想回家。”疲倦地用手爬爬凌乱的头发,刍荛叹口气地看着天边栉比鳞次般的白云。是啊!我想回家,却不知该往何处去,映蝉就像块磁力强大的磁石,总是吸引我全部的注意力,虽然为了躲避她而远行到各个曾是故乡的异乡,但午夜梦回时,却总不能将她在我的脑海中剔除,反而随着时日渐增,更加重她在我生命的分量。

  有她的地方,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家,但是,我却没有办法正大光明地走向她,因为……我为自己这残陋的外貌而感到不自在。这张走在街道上,总要引起惊异的眼光,或从童稚的无心诘问中,令我要仓皇而逃的脸,将会令映蝉遭受多少异样的眼光!这是我一直耿耿于怀的。

  将笔记型电脑盖上,他穿上笔挺的西装外套,深深地看了眼摊在桌上的照片中,映蝉那形形色色的笑靥后,深深地吸口气,他拎起电脑和鼓胀的公事包,行色匆匆地离开可以看到自由女神和哈德逊湾的大楼。

  磨着牙地盯着眼前那个慢条斯理的男人,映蝉得费很大的自制力,才能阻止自己脸上那撑了半天的笑脸垮掉。

  “先生,我明白这不是你的职权,但你们一定有人可以当家作主吧?”面对那位职员左一句Merci,右一个微笑,映蝉的耐性已逐渐在减退了。

  “小姐,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我们接到通知,总裁的未婚妻会到巴黎来度假,我们必须竭尽所能地热诚招待她。”优雅地帮映蝉抖开餐巾铺在膝上,那位名叫马克的职员,以无懈可击的手势,展开了这顿大餐的首幕。

  “奉命行事?通知?那你总可以告诉我是奉谁的命令,是谁通知你的吧?”面对着装饰得很漂亮的冷盘,映蝉虽然饥肠漉漉,却也全无食欲。

  闪动着狡猾的目光,马克拿起片烤得焦焦的吐司,咬得卡滋卡滋响,不时还喝几口美酒,殷勤地劝着映蝉和他一起享受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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