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可惜哟!’
什么女朋友?她是未、婚、妻!
青青强忍住对她们露出胜利笑容的冲动,忽然想到正事,忙抬头问他:‘听说今天宣读你父亲的遗嘱了,你还好吗?心情很难过吗?’
‘还好。’他对着她笑了一下,‘你有兴趣经营公司吗?’
‘我?’她愣了一会儿,随即讪讪道:‘干嘛突然这样问?我是学法律,不是学企业管理的啦,哪家公司倒了八辈子楣被我管理,可能不到一个月就倒掉了。’
‘我愿意冒险。’他轻柔地扶坐进休旅车的座椅。
‘你别开玩笑了,你要把你的公司交给我经营?’她傻眼了。
‘是我父亲的公司,不过那个以后再慢慢谈,也要你喜欢才行。’他坐入驾驶座,偏头瞅着她。‘到我那儿吃饭好吗?’
她深吸口气才勉强定下神,他要把温氏集团交给她?哗!
可惜她对经商真的没兴趣。
‘你在台北有房子吗?’她还以为他定居在美国。
‘现在有了,但是我们今天不去那里。’他耸耸肩,不以为意地道:‘那儿环境有点乱,待整理过后再说。’
‘那我们去哪里?’
‘回圆山饭店。’
‘圆圆圆……’她又开始口吃了。
‘不要紧张。’他失笑,安抚地道:‘只是单纯的吃一顿饭,虽然我是很想自愿当你的饭后甜点。’
青青也笑了起来,有些腼觍地道:‘吃饭没问题,甜点……现在“吃”好像还不是时候。’
‘那么你觉得这个月底订婚,下个月初结婚如何?’他气态闲适地问。
‘事实上我正想跟你讨论这件事……’她咬了咬下唇,有点艰难地开口,‘一定要这么快吗?我们甚至还不是很了解彼此,你也下知道我喜欢什么,我也不知道你的嗜好……我们、我们根本还不知道合不合得来?’
温言声的笑意消逝在眼底,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温柔光芒。‘我相信,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好好了解彼此。别害怕,把自己放心地交给我,我会用全部的生命来疼宠你,我保证。’
她凝望着他,心里感动甜蜜极了。
虽然没有提到爱情,没有说出他喜不喜欢、爱不爱她,但是他真挚恳切的神情和承诺却抵得过千言万语。
只是……
‘你爱我吗?’她的笑容有些颤抖。
‘爱情并不是婚姻幸福与否的主要条件。’他神情复杂地看着她,‘我很喜欢你,很欣赏你,希望每天都能看到你的笑容,也渴望能拥着你入睡,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你……这不够吗?’
他的话大大震撼着她的心和灵魂。
‘够,这当然足够,但是你也有可能会爱上我的,对不对?只是时间问题,对不对?’她又喜又悲地望着他,却又不由自主地深深渴盼着。
他沉默了下来,片刻后毅然道:‘我们就在这附近找个地方吃饭,顺便坐下来好好聊聊。’
‘为什么不能当下立刻就回答我的问题呢?’青青呼吸急促,喉头紧窒着。恐慌和失望狠狠地攫住她的心脏,理智告诉她千万不要再追问下去了,可是此时此刻,她却没办法控制自己地质问着他……
她现在比任何时候还要更像个律师!
‘你先冷静下来。’他温和地哄诱着。
‘我很冷静!’她双手紧紧捏住公事包,努力吞咽喉头的硬块和灼热。‘我只是想知道你真正的想法,告诉我事实。’
温言声叹了一口气,将车子驶近第一个进入视线的公园。
待停妥车之后,他们两人默不作声地缓缓步行在暮色中略显幽静的公园里。
路灯亮了起来,晕黄柔和的光撒落在他俩的发上、肩上,影子一大一小拉得好长,却隐隐约约隔开了一丝丝的距离。
‘爱上一个人有那么难吗?’青青声音虚弱地开口。
他微微一震,英俊的脸庞闪过一抹矛盾。
‘我父亲并没有娶我的母亲。’他犹豫了良久,最后终于长长吁出一口气,苦涩地坦白道:‘我是个私生子。’
‘啊?’她惊异地抬起头,刹那问忘了自己的难过和忐忑,心疼地瞅着他。‘你……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吧?’
‘我不会说私生子的身分很光彩,在某些程度上,它的确造成我青少年时期心灵上的些许遗憾和阴影,但是我并没有让它彻底毁了我的人生和价值观,但是在看过我父母亲任性的以“爱情”为借口,做出了一连串自私与伤害彼此的行为后,我告诉自己绝对不要像他们那样可悲。’他表情深郁,低沉的语气里有着一丝难以磨灭的痛。
青青呆住了,怔怔地仰望着他,静静地聆听着。
此刻她的忐忑与不安根本不算什么了,她现在整个人、整颗心唯一在乎、关注的都是他。
她亲爱的,深爱的,可怜的心上人。
‘爱情是极其自私霸道残忍的一种感情,有多少人藉着爱情的名义招摇撞骗,无情地伤害自己和别人……甚至祸延下一代。’他眯起双眼,冷冷地道:‘所以我不相信爱情,我也不要我幸福的婚姻是以爱情做为基石,因为那一点都不可靠,爱情会褪色、会欺骗人,统统只是一种短暂的幻觉。’
青青哑口无言,心底又是怜惜又是心酸,她想要告诉他这不是真的,他父母亲伤人的情欲并不代表真正的爱情。
爱情是……非常非常地在乎一个人,希望他过得比自己还要快乐,看见他笑,就会感觉到异常的幸福;爱是彼此付出包容退让和支持,不是霸道的占有和绝对的掌控;爱是阳光,能够温暖照亮心底深处最黑暗孤独的地方,爱不是烈火,不会烧伤真正相爱的两个人。
她想要告诉他这些,但是当她瞥见他提到爱情,脸上冷淡的警戒防备与厌恶时,这才深刻地体悟到他真的从来没有被爱过。
父母的私心贪欢却下负责任重重地伤害了他,给予他的都是关于负面的教育,就像一个从小被教导黑就是白,对就是错的孩子,他又如何能清楚地分辨出正确的事?
‘言声,你愿意听听我的经验吗?’她深情地凝视着他,轻柔地道:‘我爸是个暴发户,在田地被财团看中买下来之前,他每天辛苦耕作得跟头牛一样,往往农作物收成后还要被大盘商苛扣,可是他还是每天种得很高兴,我妈常常唠叨他做人太老实,常被骗又常吃亏,但说是这样说,每天晚上她还是会拿出两只凳子和扇子,和我爸坐在院子里看月亮、聊天。’
温言声听得专注而入神,脸庞微微浮现向往之色。
‘我常常觉得他们虽然是平凡的夫妻,却是彼此深爱着对方,总是不时替对方着想。后来我们田侨里大片上地都被某财团钜资收购,大家都变成了暴发户,我爸不用种田了,每天在村子口的大树下泡着号称一斤八万元的春茶——依旧是傻傻的被奸商敲诈——我妈还是天天叨念他,可是一到晚上,两个老夫妻又照例拿出了凳子,在院子里看月亮,交头接耳吱吱喳喳。’
温言声轻笑了起来,‘听起来我会有一对很可爱的岳父岳母。’
‘对啊,而且我敢打赌,我爸妈会爱屋及乌,他们还会把你疼得跟自己的命根子一样,每天三餐加消夜问你吃饱没?关心你穿得暖不暖,心情好不好,到时候恐怕你会忍不住叫救命。’她别有深意地瞅着他,甜甜道:‘他们老一辈的人,爱不爱是不会成天挂在嘴里的,但是他们不会吝于用行动来证明,也不会否认自己真诚的爱与关怀。’
他心下又是一震,深邃的眼神陷入长长的思索。
也许……爱情并不完全是蚀骨的毒药?
或许,发生在他与她身上的美好感觉并不难下注解,或许要分辨出真正地爱一个人,也并不是那么地困难……
他脑子思绪如万马杂沓,乱成了一团。
她的话让他对于某些根深柢固的观念,有了一个全新而完全不同的观看角度。
‘你愿意好好想一想吗?’她踮高脚尖,小手扶在他胸膛前,轻轻地吻了下他的脸颊。‘我不会再逼你了,但是我希望你给自己一个机会,去认识、相信爱情,爱情真的很美的。’
‘你怎么能确定?’他为她这蝴蝶般的小小轻吻,深深悸动了。
‘我当然确定,因为我就爱上你了呀。’青青嫣然一笑,‘而且我觉得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
温言声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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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个晚上,温言声独自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着窗外星火灿烂的美丽夜景。
‘好美的夜景。’他情不自禁喃喃自语,首度冲动地推开落地窗,踏入夜风晚色之中。
一缕清新的车叶香气混合著清凉的空气沁人他的鼻端中,原来台北并没有他想像中的污浊沉郁,反而给了他一种意外的惊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