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材料出了错,而是……”老师傅指着自己胸膛的中心位置,“你的心出了错。”
“那我该怎么办?”她慢慢地接受了老师傅的说法,态度趋于无助。
材料出了错可以换,那心出了错该怎么办?
“问你自己的心。”老师傅点了点心房的位置,“问它想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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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想怎么样?老师傅的话发人深省。
纪雪萍静下心来,摒除了所有的杂念想了两天,最后只得到了一个答案——她想回台湾去看看。
她自欺地认为自己是挂心在台湾的房子没人打理,所以才会想要回去,为了避免以后再这样牵肠挂肚,她决定卖掉它。
主意打定后,她打了一通电话给台湾的房屋仲介公司,很简短地表明卖房子的意愿,并留下了基本资料,然后赶在自己还没后悔之前,挂掉了电话。
一个月后,纪雪萍在日本接到了房屋仲介的通知——她在台湾的房子已经找到买主了。
好快,真的好快!她以为以房地产目前的景气看来,至少得等上大半年的时间,没想到才一个月!
和仲介约定好签约的时间,她提前启程回到台湾。
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守了两天,情不自禁地注意起隔壁邻居的动静,但是……没人!
偌大的屋子,整整两天都没人出入过。
上哪去了?
忍不住拨了通电话到邵扬的公司,得到却是这样的答覆,“邵先生到北部洽公,一个星期后才会回来。请问你是哪位?需要我帮您留话吗?”
“谢谢你,不用了。”她匆匆地挂了电话。
邵扬上北部洽公,那……静怡姐呢?
她……她也跟着去了吗?
难道她要等他带着新婚妻子甜蜜蜜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告诉她什么叫作“夫唱妇随”或“鹳鲽情深”吗?
她已经坚强到能承受这一切了吗?
明知是痛,为何还要咬着牙走这一回?如果她够理智,就该签完约赶紧走人。
但是她能狠下心不等他回来吗?
真的好想好想再看他一眼,她想得心都痛了。
才离开了多久?不过八个月而已。
犹记当日离台时,她还信誓旦旦的以为自己可以挺个三年、五年,甚至是一辈子永远不回来台湾。
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好笑。
才八个月她就挺不住了,哪来的三年、五年?更遑论是一辈子了。
等就等吧,二十年都浪费了,哪差这七天?
她想开了,反正她的心早已经伤痕累累了,也不怕再被那对新婚夫妻的恩爱场面给伤了眼睛。
说不定她所欠缺的就是这致命的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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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纪雪萍起了个大早,因为太无聊了,于是她到附近的超市买了点材料,将厨房里的器具清洗了一番后,便着手准备烤蛋糕。
烤好的起士蛋糕放凉后,要送进冰箱冷藏四个小时,正待她取出准备撒上柠檬皮时,竟意外地来了访客。
看看墙上的挂钟,才一点钟而已,她和仲介约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应该不是买家才是,可那会是谁呢?
这次回来台湾,她连表姐都没通知了,按理讲应该没有人知道她在家啊,那谁会来找她?
纪雪萍暗笑自己想太多,说不定只是推销员而已。她开了门,“我们什么都不需要……”看清了来人,她的尾音在唇间消失。
他怎么会来?
“不需要什么?”风尘仆仆的邵扬,脸上漾着不相称的笑意,乍见她的喜悦,令他在瞬间抖落了一身的疲惫。
“我、我以为是推销员……”好像在作梦,她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不招呼我进去坐吗?还是你打算站在门口和我聊天?”他打趣地问道。
他看起好……好快乐!
心头酸酸麻麻的,她居然有些嫉妒。
想必他和静怡姐的新婚生活一定过得很惬意,要不然他看起来不会这么神清气爽的。
“请进。”她退开一步,好让他进门。
两人在客厅坐定,纪雪萍捺不住好奇,开口询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回国了?”
这事儿她连表姐都没说过,他是从哪得到消息的?
“我听说你想卖房子?”他明知故问。
她楞了楞,“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住在隔壁。”她当他是死人呀!她的房子要出售,他这个住隔壁的邻居会不知道吗?
这理由合理,纪雪萍可以接受。
她自动自发地接话,“我约了买主今天签约,他应该待会儿就会到了,好像是一位邵先生……”咦?姓邵,那不就——“好巧,他跟你同姓耶!”
这个姓氏在台湾并不多见。
他不自在地清清喉咙,“事实上,你所指的那位邵先生,就是在下,本人,我。”
“你?你想买我的房子?”她有些错愕。
“有问题吗?”他反问。
“没、没有问题。”她半失神地摇摇头,喃喃地念道:“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风尘仆仆地从台北赶回来啊……”
她太傻了,才会以为他和自己心有灵犀。
“你说什么?”他假装没听到。
她才刚从国外回来,却知道他今天之前人在台北,由此不难推论昨晚陆秘书接到的那通不具名的电话是出自何人之手了。
这个狠心的汽水瓶,都特地打电话到公司了,竟然连半句话都懒得留下。
如果他今天不是买主,她八成打算签完合约,拍拍屁股就离开,挥一挥衣袖,不带走半片云彩。
“没什么。”她勉强地笑了笑,“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要买我的房子?”
四十坪的屋子还不够两个人住吗?
“那你想出来了吗?”他佯装漫不经心。
她会明白他的苦心吗?
“我想你们想要重建吧?”她猜想,“打掉两栋房子的墙,可以再重建成一栋八十坪左右的房子,住起来比较宽敞,余下的部分,还可以弄个庭院,种种花草,陶冶性情。”
如果是她的话,她就会种一些可食用的香草,像薄荷、迷迭香什么的,拿来做点心,他一定会很高兴……
想到这儿,她不禁感到沮丧,想这些有什么用,她理想中的房子根本不属于她,就像她所爱的人一样。
不着痕迹地吁了口气,舒开微皱的眉心,她半取笑道:“八十坪耶!你们打算生几个小孩?”
生半打都不怕不够住了。
“我们?”他注意到她用了复数,她还提到了什么……生小孩?他跟谁生小孩呀?
“汽水瓶,我告诉你,其实我和静怡她……”他想告诉她,他并没有和李静怡结婚。
她突兀地抢白,“我做了乳酪蛋糕,你要吃吗?”她不想知道他与静怡姐的生涯规画。
“我……”虽然明知把误会解释清楚才是当务之急,但望着她充满期盼的眼神,他很难说出一个“不”字。“好吧。”
五分钟后,她端出冰得透凉的乳酪蛋糕和一壶冒着热气的花茶。
软绵绵的蛋糕在盘中微微晃动,光凭眼睛看,就知道那口感绝对是入口即化。
“这是日式的做法,是日本国宝级的点心大师——和泉正明亲自传授给我的,有钱都不见得吃得到呢。”或许是想掩饰心中的强烈失落,她扬高了说话的语调,有一抹得意写在脸上,但却传不到眼里。
邵扬不急着品尝,“这么说你没回加拿大,是去了日本拜师学艺?”
“嗯。”她垂首。
“那你的手艺一定又精进了不少。”他顺势送了顶高帽,暂时不想追究她欺骗他的事实。
“或许吧。”她早失去了自信。
舀了一匙蛋糕送入口中,带着柠檬气息的香甜滋味在舌间散开,柔软的蛋糕组织,迅速融化。
这道甜点外观一流、口感一流,但是……味道太甜,甜到腻口,完全掩盖了该有的乳香,尝不出乳酪的原味。
如果蛋糕的外观有九十八分,那味道只有七十分,汽水瓶的手艺失去了往日的水准。
“不好吃,对不对?”看他的反应,她心里登时有数。
她真的连唯一的天赋都失去了。
“不会呀!”邵扬口是心非,为了取信于她,连忙三口并作两口,一下子吃光光。“很好吃。”
他只差没舔盘子了。
他的赏脸只让纪雪萍更加难受。“你不会说谎,你知道吗?”
从小到大,他只要一心虚,动作就会变快,态度的前后差异明显到让她连想装傻都难。
“汽水瓶……”他笨拙地想安慰她,“我想一定是那个什么大师的做
法有问题,所以才会这样的,绝对不是你的问题啦!”
她摇摇头。
老师曾经对她说过——因为她的心是苦的,所以她记不住甜的滋味。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打从那天起,她对甜的味觉愈来愈淡,不管糖放得再多,她尝起来都觉得是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