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马背上的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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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窦惠听到爹爹也不太满意温贵的作法,总算松了口气,但是仍然反对父亲的主意,“爹,他很骄傲的,宁愿吃不好、睡不暖,也不会甘心任人差使,所以我建议你把去留的决定权留给人家。”

  “你真的不要他留下来?”窦宪看着女儿的眼睛。

  窦惠被父亲的问题弄得莫名其妙,急忙躲开眼,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头,否认,“人家一开始就没做那个打算过!”

  “哦,是吗?他长得其实挺俊俏的,我还以为你喜欢上人家呢!”窦宪的口吻充满调侃的意味。

  一道红潮从窦惠的颈子瞬间窜烧到耳根处,她欲言又止,最后才赌气地说:

  “俊俏?!我才不这么觉得,说他长得像悬崖峭壁还差不多!”

  悬崖峭壁?!哪有人这么形容人家的?窦宪看了神色转黯的女儿后,将扇一收,让步了,“好吧!如果他坚决要走的话,我不会留他的!还有,我会请大夫来帮他们看病,而你就乖乖待在房里,不准再私下帮人疗伤。”

  第五章

  一个月后,乐企的病情渐转乐观,不需人搀扶,已能独自行走,唯独眼力还是没有进展。

  而出乎窦惠之料,拓跋仡邪竟然情愿留在这里,接受她父亲的聘应,以依附人身分暂居窦家,直到他偿清债务,只是这项债务的范围,不仅十三张羊袄,还包括他十二名族人的食食宿、医疗,外加每日一个小时的语言文字训练等费用。

  所以将算盘一敲后,他得待在窦家两年,身兼二职,才能偿清这份人情债,另外,若窦家有宴客,需要人弹奏乐器的话,他们会有额外的薪水可拿,只不过是照场次算的,如此林林总总的条项全书于契约书上,一个签字,另一个盖大拇章印,而窦惠是他们的见证人。

  窦惠虽然不高兴,但不得不佩服她爹的老奸巨猾,能洞悉拓跋仡邪的个性,让他无怨尤地签下那张卖身契。

  于是拓跋仡邪便带着族人在窦家落脚了,他与族人被要求换上洁净的衣服与靴鞋,头发必须梳理整齐,不得披头散发。

  其他人在几个月之中慢慢学会了汉语和鲜卑语,所以窦宪便为其他人安插一些工作,以利他们攒点本钱,而乐企的进度是最慢的,窦宪便以省钱为由,把老师辞退,亲自教授乐企。

  而窦宪之所以会这么殷勤,无非是想搞清拓跋仡邪的身分。

  但乐企并非省油的灯,也就装疯卖傻地绕着圈外话聊,由于乐企的天文地理知识非常丰富,日子一久,窦宪反倒爱听对方的经历,原本想套话的意图也就不了了之。

  不过很幸运地,窦宪发现乐企爱喝麦酒,但酒量却奇浅,每当他喝不到三个木碗的酒后,就开始含泪痛哭,抱着窦宪说起醉话,起初窦宪当自己是鸭子听雷,久而久之,他就连哄带骗地要乐企用汉语跟他对话。

  一天一句、三天一行、五天一段、十天一篇,一个月后,窦宪就完全弄清这批匈奴后裔的来历了。

  拓跋仡邪出生于北匈奴西迁支脉的贵族王朝,母亲是匈奴王的掌上明珠,父亲是匈奴王前的重量级贵族,虽然国已破、家已亡,但这小伙子尊贵的身分仍然可以成立。

  窦宪并不是势利鬼,但是世族之间通婚,首重门当互对的观念在这个胡汉共生的北朝社会,仍是一道难以跨跃的鸿沟,就算他行事再怎么有弹性,也不敢违逆这一项原则。

  如今知道拓跋仡邪的真实身分后,窦宪开心极了,他期待能挖出更多的消息。

  另一方面,窦惠似乎被窦宪禁足了,平时不是与母亲待在后花园的厢房学女红,就是看书、习字,过着深居简出几乎足不出户的日子。

  所以前半年,她和拓跋仡邪正式照面的机会简直是零,但这不表示她没在私底下观察他。

  这半年间,受到汉化影响的拓跋仡邪,变得斯文了些,再加上他英挺的面容与豪气万千的神姿,很快地迷倒不少窦家的奴婢,女孩子口耳相传,他的英名与好运就这么地窜出了窦家府,不胫而走地飘出永和里,最后整个洛阳大户人家里的女婢都知道他这号人物了。

  每当晴郎的早上,拓跋仡邪会骑着“来去”,率领窦老爷的爱驹打从窦惠厢房后的小花园经过,迟疑地在水泻亭台处流连片刻后,才慢慢出侧门,朝城外的洛水岸奔驰而去。

  而那些想看他驰骋青草畔的傻婢女一抢到洗衣的机会,便要抱着竹笼出城,跑到洛水与伊水接头的河桥边,浣纱捣衣,以至于河水两岸蹲聚了红一色等着他青睐的洗衣女郎。

  可叹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心无感应的拓跋仡邪把这一切当成常态看,一溜完马,正眼也不瞧那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女人,便潇洒地掉转马头,回家去了。

  他将七匹马儿赶进马厩后,开始刷洗的工作,不到片刻,窦老爷就遣人传他进正屋,解释从今起,他不用再当马夫了,直接调进府邸跟着赵廉学做管事。

  所以他的职前就业训练的第一要务,便是学习。

  窦老爷帮他安排的课程相当密集,包含了礼、乐、射、御、书、术等项目。

  射箭、骑马、驾车他虽然精通,但毕竟是与大自然相结、抗衡后的成就——不是生就是死,既没有规则可言,也谈不上美感,难登大雅之堂,所以他还是得重新学习。

  拓跋仡邪也曾纳闷,为何当个管事,还得学这些有的没有的玩意,所以决定上完这堂课后,就去找窦老爷谈个清楚。

  现在,他端坐在一间书房里,等待老师。

  木门被人一推开后,一阵淡淡的幽香飘了进来,他掀起一道怪眉,两眼低垂地静坐席上,心里则是对这位娘娘腔的老师感到不以为然。

  待一道浅缘闪过他眼角,坐进他对面的位子后,他才懒懒地卷起眼廉。

  瞪眼一望,看见来人的模样时,他吃惊得不得了,“窦惠姑娘!你在这儿干什么?”

  窦惠将文房四宝放妥后,两手微阖地搁在桌面上,一本正经地回答转他,“来教你识字啊!你不欢迎我这个老师吗?”

  “不……欢迎……”拓跋仡邪难得不知所措,隐藏积压在心中多时的喜乐后,他盯着窦惠的眼睛说,“我是说……我很讶异,老爷……你父亲竟然肯让你来教我识字,希望你没为难他才好。”

  窦惠眼一偏,躲开他那两簇炯炯闪烁的黑眸,不假辞色地说:“我才没为难他,是他求我来教你的,现在,我们别浪费时间,开始上课了。”

  她打开书扉,默不作声地为他准备教材。

  而拓跋仡邪则是发呆地看着她,她生疏的态度和半年前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但她冷淡的艳容似乎比印象中的人儿更加美丽了!

  拓跋仡邪想不透,为何她看起来就是有些崭新得不同。

  是因为长高了吗?

  拓跋仡邪瞄了她的头顶一眼,确定她的确是长高了一些,但是他不认为那是重点。

  是她胖了些吗?

  他马上朝她的胸部瞄了去,赫然发现那才是重点所在!

  小妮子的胸部凸出来了!难怪她会这么忸怩,这份认知让他的脖子也顿时粗红起来。

  敏感的两个人都体会出那一份尴尬,窦惠抖着手,摊开书本后,久久不语,最后一滴泪水才悄然滑下脸庞。

  拓跋仡邪全身竖立地张大嘴,紧张地说:“喂!如果你不想教我的话,没关系,我跟你父亲说去,我可没有欺负你!你别哭啊!”

  窦惠闻言猛抬头,淌着泪的眼睛便开始如雨而下了。

  拓跋仡邪一蹬足,倏地起身,紧张地在草席上走来走去,“喂!你这样莫名其妙的大哭,把我吓到了,或许,我该去找你爹……”

  “不要……你不要走……”窦惠哭得悲哀,那种细细低啜的频率和拓跋仡邪的耳朵产生了共呜,将他慌张的心安定了下来。

  最后他踅到她身旁,小心地盖住她的小手,安抚说:“我不会走,但你必须告诉我你怎么了,否则我会紧张的。”

  窦惠一听,倏地自他掌下抽回手,扭身过去,不睬他。

  拓跋仡邪为她这种搞怪的性子翻了一个白眼后,耐着心性来到她的另一侧,“你这样的哭,会让人发神经的,或许我该出去散个步,等你回复正常后,可听你说吧!”

  窦惠回头,可怜地说:“我不可能回复正常的!”

  “啊?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不可能回到以前的日子了!连你刚才看到我的丑样子,都像是被鬼吓到似的,我不要前面长出那么可怕的东西,我也不要那种痛得快要昏过去的感觉,如果长大就得忍受这些不适,那我情愿不要长大。”

  拓跋仡邪似懂非懂,但尴尬的成分居多,“我并没有被你吓到啊,嗯,也许有一点吧,但绝对不是因为你丑,而是因为……因为你变高,变得更漂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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