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七下颚抽紧,脸冒冷汗,逸出细微的呻吟,「呃……」
「快走!」黑色面罩上的黑瞳强烈收缩。
闻言,他微微怔住,以为自己因为过於痛楚而产生幻觉。
原本寒冰似的黑瞳倏地绽出炯光,朝燕七的胸口击出一掌。
「噗!」鲜血登时呕了出来。
她满脸惊骇的奔上前,「相公!」
「走!」燕大低喝。
不再犹豫,燕七用完好的左臂搂住招弟,腾空—跃,几个起落,用尽所有的力气翻墙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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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京城大街上传来急促的奔跑声,一男一女的身影不敢停下来喘口气的往前跑,脚下冷不防的一个踉跄,女的低叫一声,眼看就要仆倒。
「娘子?!」燕七换个角度,让她跌在自己身上,才不会受伤。
招弟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我、我不、不要紧……继续……不要、要停下……来。」她好怕被追上,那必定准死无疑。
「你跑不动了,我们休息一下吧!」他用左手拉起她说。
她摇著螓首。「真的不用了。相公,你的脸色好难看,是不是刚才挨了一掌受伤了?」那虚弱的模样好像随时都会晕倒似的,小手连忙在他的胸口上摸索的问道。
燕七扯动没有血色的嘴唇,不过笑得不太成功。「燕大只用了不到三成的力道,我还捱得住。」
「可是你流了好多的汗。」招弟掏出手巾替他擦脸,原本不赞成休息,可见他状况不对,开始担心起来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喘口气,然後再合计合计,下一步该怎么走,不然这样乱跑也不是办法。」
她打量了下四周,相中了不知道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後门,彼此扶持的挨著门边坐下。「相公,你靠在我的肩上休息一会儿,我们跑了那么远,他们要追来早就到了。」
见他直冒冷汗,招弟又心急又心疼。「你怎么样了?要是难受就说出来,不要再硬撑,我不会因为你喊痛就骂你。」那个疯子应该被千刀万剐,死後下十八层地狱。
牵动唇角,露出深深的酒窝。「娘子,我现在只想吃一样东西。」
「你想吃什么?」招弟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燕七露出垂涎的口吻。「我想吃你做的松子枣泥麻饼。」
「松子枣泥麻饼……你干啥要吃这么麻烦的东西?叫我现在去哪里帮你弄?你就不能吃别的吗?」招弟一时之间悲从中来,泣不成声的臭骂他。「就只想著吃,这会儿叫我该怎么办?」
他连忙拉住她的小手求饶。「娘子,我是在跟你说笑的,不要哭,你哭我也会很难过的。」
「你真坏,老是喜欢开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她呜呜咽咽的说。
「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燕七搂著她的肩头轻哄,转开话题。「我真的很意外燕大会违背义父的意思,偷偷放过我们。」
招弟气愤难当的娇斥,「你还叫那个疯子义父?他自己疯了不打紧,也要你们这些人跟著一起疯,我看他连禽兽都不如,一点人性也没有。」
「我叫习惯了嘛!」
她强制的命令。「从现在开始给我改!」
「是,娘子。」燕七唯妻是从的说。「我想燕大应该也跟我一样从噩梦中觉醒过来了,希望义父不会责罚他才好。」
「别人的死活我不管,我只要你好好的。」
招弟眼泪汪汪的圈抱住他,感觉到他的左臂搂著自己,右臂始终不动,垂落在身侧,起初没想太多,主动拉起燕七的右手,却见它无力的任由她牵著,怔忡半晌,渐渐发觉不对劲。「你的手怎么会这样?握起来我看看。」
燕七淡淡一笑,「对不起,娘子,它握不起来。」
「为什么?」
「刚刚燕大把它废了,现在我的右臂一点感觉也没有。」既然被她发现了,他只好据实相告。
她闻言大惊,「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怕你知道会难过。」
招弟好想狠狠的痛骂他一顿,可是心底疼惜的心情胜过了愤怒,她抱著那只垂软无力的手臂,真想大声的哭。
「我会找最好的大夫把它治好,要花再多的银子也没关系。」
他笑得好以妻为荣。「谢谢娘子。」
「我们是夫妻,你谢什么。」招弟梗声的说。
「娘子。」
「嗯?」
燕七一贯的笑吟吟。「我可以昏倒吗?」
心中大恸。「当然可以。」她气自己没早点发觉他全身都在冒冷汗,脸色比死人还白,全仰仗过人的意志力才强撑著不倒下。
「你一个人可以吗?」他的笑在颤抖,快到极限了。
招弟双眼红润,鼻头也酸了。「这还用问吗?你的娘子可厉害了,你尽管昏倒没关系,一切有我在。」
「我只是要休息一下,很快就没事了,你不要担心。」他的眼皮缓缓落下,身体放松了。
她让他的头颅搁在自己肩头上,「那你就好好睡。」
「嗯。」轻吟一声,全身的重量便压向她。
知道他真的昏过去了,招弟才纵容自己的泪水淌下来。
凝望著眼前又黑又长的街道,心头涌起一股求助无门的慌乱。
谁来救救她的相公?
她发誓以後会多做善事,不会再那么爱钱了。
谁来救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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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个时辰後
招弟是被食物的香气给唤醒的,饥饿让她从沉睡中徐徐的睁开眼皮,迷糊的瞪著帐顶,好半晌才惊觉到自己的怀中是空的,燕七早已不见踪影。
「相公!」
她整个人蓦地从卧榻上弹坐起来,惊动了同在房中的婢女。「你总算清醒了,真是太好了。」
「你、你是谁?我相公呢?他在哪里?」招弟口中嚷著就要下榻。
婢女开口安抚她。「你相公没事,正在隔壁房间休息,我家小姐已经派人请大夫来看过了,暂时不会有事。」
「你家小姐?」她脑子还是空白的。
「这里是梁府,我家小姐当然就是梁府的千金了。」婢女帮她张罗好了清粥,以及几样适合她此刻身体状况的小菜。
「今天一大清早,门房在後门发现你们昏倒在外头,我家小姐就让奴才把你们安置在客房,还请了大夫……先别说这个,你应该饿了吧!快过来吃,吃完了再去看你相公也不迟。」
虽然真的很饿,可是她更关心燕七。「我想我还是先去看我相公。」
「你目前有孕在身,你忍心让腹中的孩子饿肚子吗?」婢女的话成功的制止她住房外走的势子。
招弟目瞪口呆的看著她,「你、你刚刚说什么?」
笑睇著她错愕的神情,婢女再重复一次。「我说你现在是有孕在身的人,不管任何事都没有比填饱肚子来得重要,这可是大夫亲口交代的。」
「我、我……」她用手心覆在小腹上,一时还无法接受。
原来她已经当娘了。
她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婢女搀扶著她来到桌前,等她坐下,再将盛好粥的碗筷放在她面前。「来!先吃点东西别让孩子饿著了,你相公不会不见的。」
「谢谢。」招弟无法拒绝这番好意。
「你慢慢用,我待会儿再过来。」说完婢女就出去了。
招弟喝著煮得软烂的白粥,心里还是放不下燕七,可是为了孩子,还是强迫自己喝了两碗。
这种心情真是奇妙,她没想到自己也有当娘的一天,轻抚著平坦的腹部,那种想要活下去的感觉更是强烈。
现在她更不能死了,燕七也是,他们都要勇敢的活下去,为了自己,也为了未出世的孩子。
「姊姊,你可醒来了。」门外进来一名年约十岁的小小姑娘,五官长得丰嫩秀美,头上扎著高高的束鬟,束鬟上还点缀著请专门的工匠师父用珍珠打造的发圈,一看就知道是出生富贵人家的小姐。
她微愕,「你是?」
「我叫梁晚儿,是你的恩公。」小小姑娘神气活现的说。
恩公?招弟险些喷笑出来,想必她就是梁府千金了。「原来你就是救了我和相公的救命恩人,真是谢谢你。」
「这不算什么啦!」梁晚儿努力抬高下巴,让自己高上几寸。「倒是你们,怎么会昏倒在我家後门呢?而且那位大哥哥还受了很重的伤,大夫说幸好医治得早,不然他的右手就没得救了。」
招弟惊喜交织,「你是说我相公的手臂还有救?真的可以治得好?」
「那是当然,我可是请了全京城最好的大夫来帮他治疗,要是真的不行,我还认识宫里的御医,只要我说一句话,他们就得乖乖听我的。」
她的口气恁是大,招弟只当她是童言童语,不过心里也是够感激的了。
「谢谢你,小姐,真是谢谢你。」
梁晚儿小脸上堆满笑。「姊姊不要叫我小姐,叫我晚儿吧!」
「晚儿,我们一家三口这辈子都会记住你这份恩情的。」招弟终於懂得感恩,老天爷毕竟待她不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