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看他们一眼都没有,颜朗一动不动的继续凝望着天上的浮云,那身影凄凉孤单的痴立着。
永远。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东西,除了时间,唯有时间是永恒无止境的,而他,从现在开始就必须跟随着永恒的时间走向没有止境的尽头。
一个人。
简简单单三个字代表了凄苦的孤独与绵长的寂寞,而这,便是他往后唯一能够品尝到的滋味。
微风中,一声悲凉幽凄的叹息轻轻溢出他的唇际……
第九章
「可……可可可……可恶!」
龚嫣然狂怒的挥去满脸泪水。
「可恶!可恶!可恶!」她跳着脚团团乱转,不知道该如何发泄满怀愤怒才好。「可恶!可恶!可恶!真是可恶啊……」
年轻人却仍自顾自温柔的凝注着大树上的心型刻印,沉浸在他自己的回忆中。
「我一直希望随着时间逝去,小蓝能够逐渐丢开对我的感情,重新出发去寻觅另一份幸福,所以我一直不敢出现在她面前,怕她更难以忘怀。但是……」
他幽幽轻叹。
「每年的二月十四日,她都会单独一个人来履行约定,探视这个刻印是否模糊了,是否必须再刻一次,于是我知道,她仍然丢不开对我的爱,她仍然无法走出去找寻自己真正的幸福,这……这对她不公平啊,她还……」
「不公平?」龚嫣然蓦然对着年轻人暴怒的尖叫。「到底是谁最不公……」
宋语白一把将她硬扯回来,示意她不要说话,再深深凝住年轻人。
「你希望她幸福?」
「是的,我希望她得到幸福。」年轻人虔诚的说。
「那你应该满足了,她现在很幸福,不,她非常非常幸福,因为她有两个她最爱的人陪着她,一个是你,一个是……」宋语白停了一下。「你的女儿。」
年轻人茫然地看着宋语白整整半分钟,他才惊骇得跳起来。
「你你你……你说什么?」
「你有一个女儿,一个非常像你老婆,但有一双跟你一模一样的眼睛的女儿,一个活泼又快乐的小女孩,我想,她的个性可能跟你比较像。」
「但但但……但不可能啊,我们都有用保险套,怎么可能……」
龚嫣然哼了哼,不屑的上下打量年轻人。「看你这种人,用的八成是那种情趣重于实用的保险套,真保得了险才怪!」
年轻人顿时尴尬的涨红了脸。「我……我……我……」
「总之……」宋语白想拍拍年轻人的肩,却发现自己的手直直的从年轻人的肩头上「切」下去,害他差点摔一跤。「呃,抱歉……」他喃喃咕哝着退回一步。
「我是说,她是真的很幸福,有你,有女儿,还有你的父母兄嫂侄儿们,她一点也不孤单、不寂寞,她的笑容很甜、很美,因为她真的很满足。所以你一点也不用为她担心,倒是你自己……」
「啊对,你!」龚嫣然又杀过来了。「你知道该如何解降吗?」
年轻人摇摇头。「刘雅芳只说找到那个小布包后,轻而易举便可以解除我身上的降头,却没有说明该如何解。不过这不重要,我不可能解除这个降头,否则小蓝她会……」
「你这个人真的很龟毛耶!」龚嫣然不耐烦地打断他。
「我?」年轻人不可思议的指着自己的鼻子。「我龟毛?」
「没错,你很龟毛!」龚嫣然用力点头。「做事都要有步骤嘛,先把小布包找出来,再来研究该如何解降而不伤害到小蓝,这不是有效率多了吗?不然什么都不做,这才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啊!」
「可是……」年轻人踌躇着。
「放心啦,先把东西找出来,我们保证绝不会乱动它,除非能保证小蓝的安全。而且啊……」龚嫣然挤挤眼。「告诉你,现在台湾也有降头师,我们可以去请教一下,说不定他们会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哦!」
年轻人又迟疑半晌,终于点了头。
「好吧,不过你们一定要发誓说除非能保证小蓝不会有事,否则绝不会替我解降!」
龚嫣然毫不犹豫的举起手来。「我发誓!」
「我发誓。」宋语白也发下了誓言。
「好,那现在……」龚嫣然原地转了一圈。「该怎么找?」
年轻人两手一摊。「我也不知道。」
宋语白想了一下。「既然她说埋在这里,我想我们就先挖地看看。」
「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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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半个月,宋语白与龚嫣然都在挖地种田,还得躲着阳明山国家公园管理处的人,偷偷摸摸的像两只忙碌的土拨鼠,结果什么也没挖到,别说小布包,连张擤鼻涕的卫生纸也没有,倒是挖到了不少竹笋。
「天哪,我长这么大,做过的苦工加起来也没有这半个月多!」
龚嫣然倚着铁锹呻吟不已,宋语白更惨,他手都磨破皮了,OK绷贴的满手都是,再过两天,连绷带都要用上了。
横臂抹去额上的汗水,龚嫣然忍不住开始抱怨,「到底是怎样啊?你能活动范围内的地方全都挖遍了呀,但是什么都没有嘛!」顿一顿。「别告诉我说挖得不够深!」
年轻人歉然望着他们。「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忙的是他的事,他却一点忙也帮不上,除非他有超能力。
听说鬼魂都很厉害,甚至有实体,只是冷冰冰的而已,可是他不但一点也不厉害……不,他是一点能力也没有,而且完全没有实体。
因为他不是真的死掉,而是活人的生灵吗?
「喂喂喂,你皮在痒了是不是?」龚嫣然忿忿道。「从头到尾只会说不知道,小心我K你喔!」
年轻人低头看一下自己,抬头,咧嘴。「抱歉,恐怕我没有皮可以给妳K。」
龚嫣然怔一下,爆笑。「好啦,好啦,可怜你,不骂你了啦!不过现在到底怎么办?挖都挖遍了,再来呢?该怎样?」
走到山崖边,宋语白朝下望。「你能到下面去吗?」
年轻人想了想。「不到十公尺。」
「那就不可能是在下面。」
拖着铁锹,龚嫣然也来到宋语白身边,学他探头往下看。「就算是在下面,我们也下不去啊!」
宋语白又定回树林边。「你说你能过去到树林的一半,嗯,这样嘛……」
龚嫣然紧跟在他后面。「怎样?」
宋语白抚着下巴沉吟。「我们在这树林里找找看,有没有岩石缝隙或小洞之类的,也许藏在里面。」
龚嫣然双眸一亮,「你是说用眼睛找,不用再挖地?太好了!」她欢喜的狂呼一声,「我恨死这东西了!」说着,随手将铁锹扔出去远远的。
「欸,等等……」宋语白急呼,但已来不及,铁锹早一步飞出去了。
「啊,不要啊!」年轻人也惊叫着紧随铁锹飘过去,想要抓住那支铁锹,可惜他忘了自己连空气也抓不到,不,他连自己都摸不到,那支铁锹狠狠的「切断」他的手继续往前飞。
大家只好眼睁睁看着那支铁锹飞向山崖边那株大树,锐利的边缘横切向树干上那个心型刻印,然后,令人目瞪口呆的事发生了。
那株大树起码有一人抱宽,别说铁锹,就算拿电锯来锯也要锯上一段时间,用铁锹最多也只能在它身上留不到此一游的痕迹而已,其实那也不要紧,糟糕的是它留下的痕迹会把那个心型刻印毁了,这才是年轻人焦急懊恼的原因。
不过谁也没想到,那支铁锹一切上那个心型刻印,那株大树便发出一阵奇怪的声音,树干裂开的声音。
霹哩啪啦愈裂愈大声……更大声……
三人张口结舌的看着那株大树突然从中折断,上面一截落入山崖下,下面一截仍留在原地,而断裂的树干横面上赫然躺着一个黑色小布包,一接触到阳光便嗤一声化成一阵烟消失了。
三人不由面面相觑。
可是事情还没有结束,当他们还在那边觑,年轻人竟也当着他们的面猝然化成一阵烟消失了。
「搞什么鬼?」龚嫣然脱口失声道,三秒后,她惊叫得更大声,「耶?」
连宋语白也骇异得冲口而出怪叫,「你们是谁?」
就在刚刚年轻人消失的地方,赫然又平空出现两个人,两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一个西装毕挺,一个穿得一副痞子样,正莫名其妙的东张西望,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突然跑到这边来。
再三秒后,宋语白与龚嫣然同时恍然省语,动作一致的转向彼此,面对面惊呼,「解降了?」再瞥向那两个男人指住他们,「苏镇吉、林昆友?」旋即慌慌张张的转头张望环顾四周。
没有?
怔了怔,再度面对面……「刘雅芳是唬颜朗的。」异口同声。「根本没有小蓝的份!」话落,两人不禁松了一大口气。
相反的,那两个男人紧张起来了,因为他们听到他们的名字。
「你们到底是谁?这里又是哪里?我们为什么会突然跑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