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只愿天空不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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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又不是没人接听电话,教管家林太太转个话,有事挂电话到家里来,不就成了!我就不知道他到底在怕我什么?如果行得正,干嘛处处避着我?我看啊,他根本就是心虚!还有,他到底在日本搞什么花招,盖什么摩天大楼?去日本五个月了,知道你怀孕的消息,竟还是无动于衷。想当年我怀你的时候,你爸正在美国念书,连毕业证书都等不及领,就直奔回国来了。这样吧!你把他的电话号码给我,我骂也要将他骂回来。”

  “妈!他忙嘛!商社又不是他一个人的,无法说走就走。”

  “事到如今,你还护着他说话!这是他给你的借口吗?我就不信这一套!那么大的公司,人才济济,没他一日,也绝不会垮。小换,你等会儿就拨通电话给你爸,我要亲自问他,到底是何贵事紧缠住他,竟忙得抽不出空回来探探你二妈。”

  眼见二妈在后视镜里跟自己挤眉弄眼,暗示他别多管闲事,尽管金不换很想照贝奶奶的话做,仍是机伶地安抚贝奶奶,“奶奶,爸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听说爸公司投资了两亿美金研发出来的最新防震建材,好象差点被商业间谍盗取,爸为了调查这档事,晨昏颠倒,忙得有日没夜的。”

  “听说、差点、好象!怎么都是似是而非、模棱两可的搪塞用词?”贝雨蓉眉一挑,斜睨正在与继子使眼色的女儿一眼,不满地说:“返台旅程不用五个小时,稍稍打盹、眼一瞇就下了飞机,我可不是这么好商量的。本来我打算让这件事过去的,但你们可能没料到我尚何不少远嫁日本的手帕之交给我通风报恬,说广崎大老板与其麾下一干中日老臣、少将,的确是晨昏颠倒、有日没夜的过日子,白天人模人样、谨守礼教的上了一天的班,晚上竟还有精力左搂右抱的出现在酒馆里,喝得酩酊大醉。更荒唐的是,他还跟一个日本女人牵扯不清!他的厚脸皮可以不要,但金家、彭家、林家在这儿还想要立足啊!当初照子没放亮,让你嫁到他。男人的甜言蜜语,只要相信三分之一以上就是呆子。事到如今,你们还想替他瞒下去?不必了!三条路给你选……是你给他下通牒,还是由我,抑或是我下峨眉请彭老爷出面求他回来?”

  “妈,爷爷已八十七了,何必拿这等小事去烦累他呢?我一回家就拨电话给他好吗?”

  若茴强颜欢笑地抓起母亲的手,往自己腹上放,笑吟吟的转开话题说:“我很难想象这里有个八个月大的宝宝。妈,您当初怀我时,有没有特殊情况发生呢?”

  经女儿这么一问,贝雨蓉总算舒缓了眉头,细说当年怀胎近十月的苦乐。金不换则一改平时乐观的笑容,无可奈何地暗自观察二妈脸上泛起的忧容。

  ※※※

  “请帮我接日本叫人电话,广崎日一。”若茴透过国际台帮她找人,因为她已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五个月前,他赴日不及一周,便委托江汉打电话问她“解决”了没,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两周内就寄来了离婚协议书,内容不外乎……他,广崎日一,无条件放弃孩子的监护权,孩子不得姓金及姓彭,只要她悄悄盖章、不惊动长辈,便可得到多少多少的不动产,以及他名下一半以上的现金资产。

  两份中文及日文的离婚协议书签名处只有他的署名,而她迟迟未动笔。当初他说只要找江汉便可联络到他的话,也从未生效兑现过半次,就连金不换找父亲谈个话亦是枉费心机。

  听到对方的响应,若茴并不惊讶,只是暗地叹了口气。

  “江汉吗?我要亲自跟他说话。”

  “社长目前很忙,不方便接听电话,”江汉礼貌的回话,“上周日我寄出了一份补身的膳食药方,不知社长夫人您收到了没?”

  “谢谢你的关心,江汉,我早已收到,也试过了,只怕我现在是肿得不成人样了,大概跟河豚有得拚。”

  江汉笑了。

  若茴无心多做赘言,开门见山地说:“麻烦你通报社长,我决定签离协议书了,但在签名以前,想跟他谈个条件。”

  “什么条件?”另一个粗嗄、冷漠的声音突然冒出,然后低声请江汉出去,将门带上。

  原来他们俩一直都是利用免持听筒方式在跟她通话!

  若茴清了清喉咙,说:“我希望你能回来一趟,我们当面盖章,把事情做个了结。”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要什么花招、苦肉计的?”

  “如果你希望我们的事能小事化无、不让爷爷知道的话,最好赶快回来。你离开的时间不算短,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等爸妈回来发现我们的情况后,若是闹回峨眉,不仅对爷爷的健康有碍,对你我也不好。”

  “少拿长辈压我!闹回去至多对我不好而已,对你可是好得不得了!你真有一套,嫁进我家才八个月,老的、小的就全被你收服得稳贴妥当,你的心机可真深沉。”

  “嘴长在你脸上,要怎样歪曲事实,随你说去,反正我已低头了,你早日回来,也能早点恢复单身的逍遥生活。”

  线上的口气一软,又想游说,“听我说,我有个折衷方案,如果孩子生下来后送给别人家养,也是可以。”

  “别再跟我说这种泯灭人性的话,我们之间已经走到这步田地,横竖都是决裂定了。

  我不知道你是中了什么邪,竟狠毒到要拋弃自己的骨肉!即使送走孩子,也难保你不会下毒手。”

  “真难得,我还以为你没爪子,广崎夫人,注意你的言词,小心我告你诽谤。”

  “孩子有任何不幸,我告你一级谋杀!”

  “那你可以开始为那讨债鬼买保险,别忘了顺便帮你自己买一份。”

  若茴的心灰如稿木,失去平日素有的沉着,怒不可遏地大声吼道:“你……不用回来了!我今天就把离协议书签好,找家快递公司寄给你!”

  线上那端犹豫片刻后说:“你还是省下邮资买奶水得好!我会回去解决的,只是还得再等个几日,因为我这边还有些棘手的问题有待解决,是有关……”

  “我没兴趣听!”若茴发疯似地打断他的话,“你我从今天起断得一乾二净。在我挂电话以前,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你是我所遇到最悲哀、最自私自利的可怜虫,你不懂得爱人、不懂得惜福、不懂得悲天悯人,只会一味的逃避事实,怨恨命运对你不公平,伤害所有真正爱你、关心你的人的感情。十年的漂泊让你看透人情冷暖;七年的金权斗争蒙蔽了你的理智,让你失去自我。是!你现在有权、有势、有魅力,你的属下为了混口饭吃,只敢唯唯诺诺听命于你;女人因为你多金、财大气粗与虚有的外貌肯和你苟合。

  那又怎样?十年、二十年后,当有人扳倒你这棵大树之时,希望你别奇怪,怎么以往寄居树上的猢孙皆散了,昔日紧黏在你屁股后的娇柔美眷也一一不见了。以貌事人的女人一老,想以金钱买青春;无情寡义的男人一衰,就只能靠金钱购买感情了。你知道爷爷自中风后,活了这么些年,拚了一口气,最关心与最牵挂的是什么吗?就是你!他希望你别再步上他的后尘,希冀你能原谅他,并觉悟于嫱早在十八年前就死了,你该为自己与活着的人着想……”

  “你胡诌什么!”他不客气的打断她的话,阴冷地说:“这是我的家务事,用不着你这新任下堂妻插手管闲事。你还有道要传吗?”

  她缄默良久,长吁口气才说道:“看来我还是爱错人了!”

  她这几个字说得细如蚊鸣,却刺穿了他的耳膜,带给他怔然的僵硬;是心麻了,还是情无了?他无心仔细思量,因为此刻他满脑子只有恼羞成怒的愧怍,想找个借口掩饰自己的不成熟。

  “我很遗憾,你到现在才想通这点。既然如此,我回国前会再通知你。保重身体!”

  然后毫不犹豫地切掉了通话钮,双手紧握撑着头,沉默不语。

  一阵推门声轻响起,江汉出现在门口,当他眼见老板低垂着头,静坐在办公桌后时,霍然吃了一惊,这教惯于察言观色的江汉,犹豫是否该开口说话。

  算算日子,他跟在广崎身边也有五年,帮着他处理私人的事务与排解纠纷,并塑造、维持他日式的公众形象,以这样的身分而言,无异于是他的私人秘书,但私底下他得承认,自己并不了解广崎。

  对江汉来说,广崎这几个月来的行径让他有一点摸不着头绪,对待自己老婆的方式也真是固执得不可救药,残忍得完全不留给自己任何余地。

  就公事上而论,广崎算得上是位好上司,很少摆架子,开得起玩笑,能接受建言,当然,他喜欢人家围着他说好听的话,不过哪一个阔气老板不是这样呢?所不同的是,他对事情的透视力相当强,非常清楚说话者的用意是奉承阿谀,还是发自内心的话,面对这两种情况,他皆能表现得不动声色,至多说句幽默的话,揶揄对方走火入魔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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