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恋恋魔发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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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如果你们手上的剪子无法随心所欲地将头发一刀剪断的话,那就表示该换把新剪了。至于这位同学……”

  他稍停片刻,从衬衫口袋里掏出自己的专用剪刀,顺手放在丁香的桌上,锐不可当的双口直射进对方泫然欲泣的眼眸,左手还紧握着丁香那束惨遭就地正法的马尾,无动于衷地说:“这也剪子你先将就着用,回头我再赔你一把合适的剪子。”

  丁香如旱地拔葱,猛然从座位站起,与身长六尺的佟青云对峙。

  两人相觑半晌,佟青云率先打破沉默,剑眉微挑,问:“还有问题吗?”

  丁香连他的称谓都省了,一对火眼金星直首望进对方眼里,态度倨傲地说:“有!

  我人不舒服,想请假。”

  佟青云闻言,颀长身躯一侧,让出走道容她挪身而过,还无可无不可地奉送一句,“请便。”

  他那满不在乎的口吻掺杂扬扬得意的胜利,不啻对已摔入井里的丁香硬是补送一块大石头;就算人没淹死,也差不多被砸成半条命。

  被佟青云这等狂傲到骨子里去的态度刺激再三后,丁香已不打算忍下去了,因为再忍下去就是乌龟。

  于是,她抓了自己的工具,二话不说地朝门直直撞了出去。

  这一撞,本想一鼓作气直撞回宿舍,怎知运气背到极点,竟去撞上正在巡堂的陈昭凤,这教饱受委屈的丁香俨然像个受尽欺侮的孩子见到娘亲似,跌进对方怀里,呜咽地告起状。

  第二章

  丁香倚着走廊上的护栏,一手揉着红肿的全鱼凸眼,一手拧着纸巾,对陈昭凤倾吐来龙去脉,哑着喉咙问:“老师,我到底做错什么,那个佟老师总是看我不顺眼?难道说庸才活该被人整吗?”

  陈昭凤愁眉静看眼前忿忿不平的女孩,怜惜地劝导,“绝对不是这样的,你没做错任何事,我相信佟老师也没有看你不顺眼。”事实上,是太顺眼了;尤其看得愈是顺眼,就整得愈是厉害!

  但无论陈昭凤再怎么苦口婆心地为佟青云辩解,丁香也不可能懂,因为她不认识佟青云,自然无法理解,原来男人的逻辑也可以如此三转五拐、口非心是。

  “佟老师对学生的要求很高,再加上求好心切,说话重了些,容易让人误解他的好意。”

  丁香固执地摇头,“我没有误会他的好意。第一次误会发生时,可以说我心眼小,第二次明指我没出息时,我也还能忍受;但没斟酌我的同意就擅自剪人家的头发,即使是反应再迟钝的人,都能解读他的动机。”

  陈昭凤压抑住旺盛的好奇心,语气平稳地问:“那你说他的动机是什么?”

  “看我不顺眼。”丁香抽搐地说完,眼眶又盈满了泪。

  陈昭凤不禁暗叹,原来丁香姑娘审嫌疑犯,不需陪审团,不用耳听人证、眼瞄物证,单凭直觉一口紧咬这个证据不足的动机便能定罪。她瞄了手表,见已过二十分钟,知道丁香若继续耗在这“何兮走廊”效法屈原先生哀长叹短鸣不平,逃避实习课的话,佟青云不会给丁香第二次机会。

  果真如此,日后最难过的是陈昭凤这个局外人;因为拥有硬脾气的佟青云根本不会承认自己错放一个可塑之才,而年纪甚轻的丁香史无从理解佟青云这号人物的出现,可能是她一生中可遇不可求的契机。

  所以她当下决定扮演管家婆,牵起丁香的手,不容她置喙地往实习教室走去。

  一边回头保证,“你是我的学生,他若敢看你不顺眼,我就跟他没完没了。”

  “笃、笃、笃!”

  陈昭凤在紧掩的实习教室的门板上结实地叩了三下,然后深吸一口气,侧头对腆腼的丁香露出鼓励的笑。

  门在数秒内应声而开陈昭凤抬头对现身的佟青云说:“青云,丁香同学休息一下后觉得好多了,我劝她回来继续上课,如果你不反对的话。”

  “我没理由反对。”佟青云耸了一下肩,咄咄目光始终没离开头垂得老低的丁香。

  他本想问她地上可有新台币可捡。三思后,决定不再调侃她,以免她狗急不跳墙,咬人就糟了。

  因此他以就事论事的口吻对丁香道:“进教室吧!正式上第二节课以前我先帮你把头发修剪-下,顺便做活教材。”

  丁香轻咬红唇,迟疑半秒才举步跨进教室。

  佟青云正要把门带上之际,陈昭凤伸手挡了一下,同时低声央求他,“请别做得太过火。”

  佟青云彷佛把她的话当成马耳东风,敷衍地丢一句,“抱歉,积习难改。”

  接着不由分说地将门一推,不客气地把陈昭凤挡在门板外。

  他旋身走上讲台,神闲气定地将袖子卷上肘,提高音量道:“抱歉我擅自剪了丁香同学的头发,她大人不记小人过,休息片刻后还愿意回来上课,并且答应权充模特儿,把头发给我整理。”

  佟青云一边解释,一边提起一面大镜子靠放在白板凹槽上,然后将一张伸缩圆椅调至适当高度,晃点食指,示意站在身旁的丁香面朝镜子的方向入座。

  “我替丁同学剪发时,想看的同举请自动上前找个适当的位置观看,不想看的人则坐在位子上,或打盹、或自习都行。”

  大伙闻言蜂拥而上,俨然围成一座半圆竞技场。

  佟青云取了件盖巾披上丁香的细肩,俐落地在她颈后系上活结,修长的大手冷不防罩住她的脑门顶,教她不禁在椅上弹了一下。

  两人的目光逐不约而同地在八开大的镜子里相撞。

  坐着的丁香一脸狐疑不信,伫立其侧的佟青云则是撇开目光,变本加厉地在她的脑门顶重拍了两下,转头轻松自如地问同学,“西瓜这水果不知同学切过没?”

  “没有--才怪!”有人大声起哄,“老师切过吗?”

  “当然。”他的心情似乎好转起来,摆了-副专家姿态,坦然地说:“我家开西瓜专卖店。”

  “真的哟!”不少同学见他端出一本正经的行家模样,信了他的话,除就丁香是一个字也不相信。

  她在肚子里咕哝,剪个头而已,能和西瓜扯上什么关系?

  彷佛读出丁香心中的疑点,佟青云进而解释,“内行人切西瓜,总是会把挑好的西瓜放在掌上拍一拍、掂掂斤两,然后将之放在砧板上,寻着适当的角度下刀。

  这第一刀千万重要,因为西瓜能不能切得均匀,就看这第一刀。”

  “要是切不匀的话会怎样?”同学中有人问。

  他夸张地举起手臂朝天一捧。“要是切不匀,家里小孩又多,那是会引起爆动的!”

  惹得一票同学吃吃憨笑。“因此我在此千拜托万拜托各位,当你们帮顾客整理头发时,你必须抱持这种战战兢兢的心态去摸索对方的个性、职业及身分,分析顾客的发质与生长方向,再配合头和脸形去做整体造型。

  “另外讲个题外话,不管你们上工的心情有多好、多愉快,也许中了统一发票,也或许交往多年的心上人突然觉悟,要当你的良人带你走向红毯,偏巧有一戴孝杀风景的顾客上门,人家已明白说是要去‘阳明山夜总会’公祭吊丧的,但你心花朵朵开之余,话都没听完,就硬把上‘喜相逢夜总会’吊嗓子献唱的明星法拉头移花接木到对方的脖了上,如此强迫中奖这下可惨了,平日误宰一只会下金蛋的鸡。”

  不少同学被他那种胡天胡地的瞎掰本事逗得憋不住,噗哧笑出来。

  他懒洋洋地抬眼往笑声出处略瞪几杪,其本意是志在威吓塑造权威,无奈那些被他瞪到的怀春少女个个脸泛红晕,一枚枚的心如小鹿乱撞,他马上知道自己不该和颜悦色、松懈下来,于是倏地板起一张肃飒的黑脸,慊然道:“请不要以为我在凭空捏造笑话,这么扯的事我亲眼目睹过,还不只一次。

  好了,听完笑话后,咱们言归正传,回到我眼前这颗‘玉女头’上。”

  他以长指将丁香中分的细直短发轻轻撩拨一、两下后,目不转睛地审视镜中那姣好的鹅蛋脸。他那专一认真的神态,教散慢成性的丁香也禁不住地正襟危坐起来。

  三十来双眼紧追随佟青云的一举一动,他将丁香的头发喷湿,以直梳层次分明地隔开固定后,左手细腻地拉出一撮发丝,持剪的右手如点水蜻蜓,轻快稳健地剪落丁香耳根以下的发尾,精准得就如教科书上的模板。

  他的动作整齐俐落,教法循序渐进,为了让同学有时间消化吸收,他刻意放慢速度,举手投足间完全没有作秀、夸耀的意味,反让向学们亲睹当代名家设计师的风范。

  十五分钟后,丁香额前的刘海斐然成形,他以吹风机稍微将幅度完美的发梢整理后,顶着一头新颖亮丽发型的俏佳人便在镜中陡然跃出,活脱变了个人。围观的同学见着丁香的新发型,逐一发出赞叹,就连丁香自己也顿觉神采奕奕,忍不住伸长颈子左摇右晃地偷打量自己几眼,怎知就那么不巧,被他瞄到孤芳自赏的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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