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漾出轻笑,忍不住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指尖轻轻刷过她的额际、鼻尖,再下移到她的两腮,最后停在微启的唇瓣……缓缓地沿着她的唇线游移。
“嗯……”轻浅的撩抚、温柔的触摸,令睡梦中的耿秋澄满足地嘤咛,她倍感眷恋地喟叹,更往他的掌心贴上去。
他眯起菱眼,情不自禁的一点一滴向她靠近,当他就快要吻上她的一瞬间,及时回笼的理智敲醒了他!
天,他在做什么?
他震惊地瞪大了眼,猛然退至床铺的最角落,他怎么可以……不,他不能对她动心,绝对不可以!
因为……他已经有“她”了!
“这就是今天的行程?”段晓暮望着手中的行程表,不自觉的瞪大了眼。
“嗯,时间上可能赶了些……”她双肩一垮,就像颗泄了气的皮球,“不过,因为署长说过这几件案子都已经过了很久,摆放在冰柜里的尸体家属急着领回去安葬,恐怕拖不了多少时间,所以……”
“所以要你在一天内‘看’完近二十具尸首?”朵朵怒云笼罩了段晓暮漂亮的菱眼,他英气十足的剑眉也渐渐蹙拢。
一抹痛苦迅速自她的眼底一闪而过,“我……会尽力。”
“我不要你尽力!”他的怒火爆出,粗声低吼。混帐!她以为他没看见吗?她的眼神、她的举止,明明都说明了她根本吃不消,却又倔强的想逞强!
“你干嘛对我凶?”她委屈的嘀咕。话一出口,她旋即伸手掩唇……不会吧?她刚刚说什么?那种口气……她竟然这么自然地向他撒娇?!她到底是怎么了?
“我没有凶你。”瞥了她低垂的脸庞一眼,他含糊的咕哝,愧疚感迅速泛滥。
“你明明有!”她立刻不满的指望,“你刚刚说话好大声,你在对我吼!”
“我没有吼,我只是声调高了一点儿,”他低声辩解,却又被她的咄咄逼人惹毛了,“你也在吼我啊!你看!你还瞪我。”
菱眼与圆瞳对峙了几秒钟,前者气势一软,气也馁了一半,段晓暮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你别瞪我呀!我、我是担心你吃不消嘛!”
这宠溺的举动当场教她的气焰全消,她在他蒲扇般的大掌下低声嗫嚅,宛若撒娇的小猫,“我今天的精神很好。”他在担心她耶!
“昨晚我睡得很熟,所以今天……”
昨晚,在她睡意朦胧中,仿佛感受到他炙热的注视与温柔的抚触,在那片隐约的静谧与安详中,她安心地沉沉睡去。原以为自己无法安然地与男子同睡,因为“他”曾给她莫大的伤害,但她却意外地在他的身边获得前所未有、最安稳的睡眠。
她仰起脸睇望着他。对她而言,他是多么神奇的存在啊!
段晓暮急急的转开视线,他不能看她,因为,一对上她的眼眸,他……就忍不住想吻她!“呃!我去跟署长抗议,他怎么可以用这么不人道的待遇对你?”
他急忙冲出门外,及时掩住涨红的俊脸。
这时,门扉叩、叩地响起。
“耿小姐?”
“我是。”耿秋澄抬起头,瞧见门边倚着一个曲线窈窕的女子,“你是……”
“我是刘茜。”她娇滴滴的声音再起。
耿秋澄终于忆起!“啊!你是昨晚和晓暮在一起的刘美人。”
刘茜娇笑着,“美人不敢当,我只是比大多数的普通人漂亮一些罢了。”
耿秋澄差点儿忍不住呕吐的冲动,“刘小姐,请问你有事吗?”
刘茜没开口,只是一径地用严苛而审视的眼光上下瞅视着耿秋澄。
“你到底有何贵干?”她不满的心忖,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
刘茜这会儿才闲闲的开口,“你比不上她。”
“什么?”
“我说,你比不上她!”刘茜不请自入,还径自坐上一旁的小沙发。
“谁?”耿秋澄没好气的问。这女人八成是来踢馆或寻她晦气的,说话又这般的莫名其妙,讨厌!
拿起待阅的案情报告,耿秋澄决定投入工作比较实际。
“早点死心吧,晓暮心底已经有人了。”刘茜再度开口,刻意藏起语气中的黯然。
耿秋澄猛抬头,“你说什么?”
“你喜欢晓暮。”刘茜一双眼直视着耿秋澄。
“我、我才没有!”耿秋澄却低下头,回避她的注视。她才没有……喜欢他,她直觉的想否认。
“我也喜欢晓暮。”刘茜调开视线,语气萧瑟。“可以的话,我希望他能一直陪在我身边,”她双肩一提,企图甩掉黯然,“但是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耿秋澄低语,突然感觉心底仿佛压了个千金石般的沉重。
“我刚刚说过,晓暮心底已经有人了。你应该知道吧?他跟哥哥晓晨是在育幼院长大的,”刘茜见耿秋澄颔首,又再说下去,“他在那儿有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两人甚至已经订了口头的婚约,若是我没记错,他们当初约定好要再见面的日子就快到了。”
耿秋澄比她自己预想的还要深受震撼,她撑着桌沿缓缓坐下,圆瞳不停眨动着想理出一点头绪。
“没了,我想说的就是这些。”刘茜风姿绰约的站起身,准备离开。
“你……为什么要特地来告诉我这些?”耿秋澄扬起头轻问。
刘茜窈窕的身影停在门边,“不知道。或许我是想看你深受打击的表情,或许我也想让你尝尝我现在的心情。”
“又或许你是不想让我届时太难过?”耿秋澄直觉这个可能性比较大,因为,她并没有感受到刘茜的不友善。
“你果真是喜欢晓暮的。”刘茜笑了笑,略显得意。“不过,你应该比我好一点儿,毕竟,你不久后就会回到美国了。”挥挥手,她美丽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不知过了多久,闭阖的门板被猛地拍开。
“秋澄!你快称赞我。”段晓暮喜孜孜的蹦跳入内。
她眸光迷蒙的仰头看他。
“我终于战胜署长那个恶魔党,他答应我们,今天只要完成一半的行程就行了。不只这样喔!我还跟他拗到一顿晚餐,他说要请我们两个吃晚饭哩!”段晓暮开心的手舞足蹈、眉开眼笑,“你说,我有没有很了不起……秋澄?你怎么了,干嘛不说话?”
耿秋澄瞅望着他童稚般的笑颜,俊朗帅气的神情,没由来的竟有一股想哭的冲动……
第四章
深蓝色轿车平稳的在路面上行驶,段晓暮操控着方向盘,目光却不时地往驾驶座旁的秋澄看去。
“秋澄,你到底怎么了?”他终于忍不住问。
原本望着窗外发愣的耿秋澄转头眠了他一眼,复又转回视线,“我很好。”
“你哪儿好啊?说话有气无力,整个人又无精打采的,分明有问题,身体不舒服吗?发烧了吗?”她空出右手,忧心的摸上她的额际……
她微仰起头,翦水圆瞳瞅睇着他依旧搁在她额头上的大掌,感受他的掌心里源源传来的体温,怦怦的心跳声因为他的触碰而瞬间加剧。刘茜的话一直在她的脑中回响,她想忘了它,想说服自己对这消息完全无动于衷,却发现她根本办不到!
御宿若是知道,肯定会发脾气吧?她没有遵守当初的约定,在这段期间内全心投入工作,刚刚她满脑子都是段晓暮的事。
“晓暮?”
“嗯!怪了,没发烧呀!”他狐疑地嘀咕,手心向下转而抚上她的脸颊,粗糙的指尖轻轻地在她的脸庞上摩挲,“难道是因为刚刚的事吗?你方才连续‘看’了六个被害者的尸体……太累了吗?吓着了?”
她的心一沉,马上转开脸,“我不想谈这个。”
好可怕!那地尸体好冰冷,而在她脑海中浮现的画面是那么的真实,仿佛她才是那个受害者……换个角度想,她今天已经“死”了六次了!
“好,不谈、不谈这个。”他轻拍着耿秋澄的头,心中着实为她心疼。
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温柔?耿秋澄默默伸手抚上他方才轻触过的脸庞肌肤,一旦让她感受到这份疼爱与温柔,她会眷恋、会不想离开呀!这样行吗?他不是……
段晓暮悄悄瞒了她一眼,决定今天的行程就到此为止。她显然已经受够了,他不想再让她难过,决定就此结束,一切等明天再谈!
转动方向盘,他将车子掉了个头,驶往警政署的方向。
耿秋澄鼓起勇气,决定让自己早点死心!“晓暮,我听说……你有个哥哥和一个青梅竹马的女……”
“啊!我哥哥,”段晓暮立刻眉开眼笑,“你恐怕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能见到他了,今天早上,我接到晓晨从英国伦敦打电话回来,说冰兰……就是我大嫂,架着他要转往瑞士玩一圈。”
“是、是吗?”耿秋澄强抿起嘴角,“那他一定很高兴了?”
“高兴?”段晓暮更是笑得乐不可支!“他呀,他在电话里痛哭失声啊!你知道这趟蜜月旅行,我嫂子总共给他花了多少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