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看了看自己就在对街的住所,无奈地叹了口气,抱起她轻盈若羽的身子,往自己所住的高级华厦而去。
唉!不知道自己今晚是怎么了,一颗石头心全变成了豆腐脑。只希望与他一墙之隔的麻烦精出国还没回来。
但很显然地,今夜绝对不是封毅发善心的好日子!
一张青色脸孔中透出的双眼,打从他走出二分之一酒吧,就以别扭的眼神紧盯着他不放。
这张青脸的主人是傅青烨的妹妹傅青炜。
她是个记者,而且还是专跑商业八卦新闻的实习记者。
为了能从实习登上正式,自傅青炜和封毅成功创造出夜生活的奇迹后,傅青烨便紧盯着这两个商业奇迹的创造者。
但她的老哥傅青炜……哈!认识了他二十几年,连他鼻孔里有几根鼻毛都数得出来,他的生活乏味得就像一般的商人一样,没有什么可谈之处;反倒是他的合伙人封毅,冷漠而神秘的气质,深深地吸引了傅青烨的兴趣……
呃,别想太多,她这么热力四射的人怎么可能受得了冷得没有半点温度的他?她对他的兴趣仅止于想挖出他背后的神秘故事罢了!
所有人能追查到这夜世界主宰者的秘密,最多也只到他曾经是个当红舞男,但在那之前,封毅的一切就像是个谜团,没有人能查出他当舞男之前的任何秘密。
原以为借着老哥和封毅“麻吉”的机会,她能拿到些什么别人所拿不到的独家消息,无奈她的老哥口风太紧,说什么都不肯对她吐露半点有关封毅的过往或私密。
从不向困难妥协的傅青烨就阁下狠话来,她绝对要靠自己的本事,挖到封毅的新闻,否则她的名字就要倒过来写。为了不让自己的名字倒着写,傅青烨搬到封毅的隔壁,以便近水楼台打探消息。
但封毅对她的举动,根本就没有半点反应,甚至根本就当作他家隔壁没她这个人似的,从她搬来到现在近半年,他老大也只有被她缠到极点时,才会勉为其难地和她说上几句话。
说真的,盯了半年也盯不到半点消息,傅青烨早已经放弃挖封毅新闻的雄心壮志。
只是没想到,她今夜才刚搭飞机踏入国门,刚回到家中坐在她房间的阳台外,准备进行入睡前的神圣仪式——敷脸,就让她看到今夜特别早归的封毅自对面的二分之一酒吧踏出,身上竟然还“挟带”着一个女孩!
傅青烨难以置信地睁大了杏眼——那个人真的是封毅吗?那个三更半夜带个女孩往家里走的男人,会是掌控着夜生活,赫赫有名的“万年超级大坚冰”封毅?
就她半年来紧迫盯人的观察,哈死封毅这个黄金单身汉的女人是不少,但就不曾见过任何一个女人能靠近得了他这块超级大坚冰,更别说有任何女人能像眼前这般,让他大咧咧地打包回家。可见封毅手中抱着的这个女孩,对他的义意非凡!
万年超级大坚冰封毅的首次腓闻案……她“狗仔烨”已经开始计划要如何在下一期的杂志中编
写耸动的文案了。
这个难得的独家新闻,当然要有证据才够说服力,傅青烨决定先来个不动声色,悄悄地躲回房里去,准备她的照相机……就等到事情如火如荼进行时,给他来个超猛超辣的大独家!
有了这手独家报导,非但她的名字用不着倒着写,相信连杂志社的总编辑也得对她刮目相看,任她予取予求了!
杂志社首席记者的位置……我来了!
呵呵呵……不能笑、不能笑,她脸上的面膜快崩裂了。
踏入高级华厦的顶楼,封毅暗自庆幸着隔墙的漆黑和安静无声,除了背脊隐隐地冒着凉意外,并未意识到自己像只待宰的肥羊。
这间位于顶楼的房子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住,习惯于独来独往的他,根本不打算招待任何人到他的住所,因此整间约莫五十余坪大的房子是采完全开放式的空间设计。也就是说,一进门、穿过玄关的隔墙后,整间房子从起居间、书房、卧室、健身设备到卫浴设施全都一览无遗,仅仅以透明的造型玻璃做出简单的区隔,全然冷色系的无温度刚硬装演,也完全符合了封毅冷得像冰块的个性。
封毅想将怀中的女孩先安置在室内惟一的一张铺着深蓝床罩的大床上,今晚只好委屈自己睡在起居间的沙发上,算是自己多管闲事的报应。
谁知这沉睡中的女孩人是躺到了床上,但不知是天使的坚持、还是无尾熊的执着,她怎么样都不肯松开仍环在他腰际上的双手。
他无奈地弯着腰,拍拍她的苹果脸:“喂,你不放手怎么睡?”
女孩嘤咛地应了一声,非但没有松手的意思,反而连脚都勾上他的腰。
这……真是太过分了!她真当他是尤加利树啊?真不知道无尾熊里有没有长得像天使的这个品种。
去弄条冷毛巾,看能不能让她清醒过来,然后他就要将这个麻烦的小丫头给踢出去!封毅当下念动,便带着还黏在身上的天使无尾熊转往浴室里去。
当他拧转开洗手台的水龙头,准备拿毛巾占水时,身上那只天使无尾熊忽然不安份地扭动了身
子,害他一个重心不稳向一旁跌去,连带碰开了莲蓬头的开关……
这个画面挺惨的,一棵挟带着一只无尾熊的大尤加利树,正在被迫接受莲蓬头的滋养和灌溉,更夸张的是,那睡死了的无尾熊竟然毫无所觉,只有因闪躲水柱攻击她的脸,终于肯放开她的尤加利树。
这回可好了!封毅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的看着自己一身亚曼尼西装全部泡汤,而罪魁祸首竟然还安安稳稳地睡在湿淋淋的地砖上。当然,她也全身湿透了!
“真是麻烦!”封毅以许久未见的焦躁抓了抓自己湿透了的头发,关起热心灌溉的莲蓬头,然
后大步踏出浴室,打算任这个找他麻烦的女孩自生自灭。
“啾!”
小小声的,像只小猫儿般的喷嚏声抽了封毅的心口一下,也让他不自主地停下脚步,回望着蜷缩成一团,抱着身子颤抖的女孩。
但她还是没有醒过来,败给她了!
算她运气好,今夜他同情心过度泛滥,他就好人做到底,别让她因肺炎而病死在他家里。
别说他不会趁人之危,就说这么一个小女孩……她才多大年纪?十六?十八?但他肯定她不满二十,因为她有着学生般的清纯模样!该有十八了吧?未成年少女是不能进入二分之一酒吧那种地方的。
对未满二十的小女孩来说,他这个三十二岁正值成熟的男人,算得上是欧吉桑了吧?
他在想些什么?有些恼怒地,他狠狠甩了个头。他只是莫名其妙的爱心泛滥,解救这个不省人事的小女孩,让她不致流落街头或落入狼口,这和他、她的年纪又有什么关系?
一只雪白的纤臂自紧盖着的被单中伸出,像凝脂的白玉令他一阵目眩神迷,在自己的意识混乱前,他决定赶快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嗯……不要走……”
嗄,她怎么知道他脚底抹了油?封毅低头看着他的浴袍一角正让天使的小手紧扯着不放。
“喂,你醒了吗?”封毅在床边蹲下,让自己的目光能正对着她的脸,又试着拍她的脸颊唤醒她。
女孩挣扎地睁开迷 的双眼,盯着他覆冰的眼眸一会儿,突然她搂住他的颈子,像哄小孩般地在他耳边轻喃:
“你很孤独喔……不怕、不要哭……我陪着你……”
喝醉酒的人满口醉话是常有的事,但酒后言语却又往往最具,真实得让他难以招架。看着又进入睡梦中的她,封毅的心中打了个震天撼地的狂雷!
他一直是以冷漠的态度将自己内心的情绪隐藏得如此之好,好到所有的人只能看见他的冷漠、看见他的孤傲,却没有一个人能真正明白他心里深处的压抑,包括他惟一的朋友傅青炜也不例外。
表面上的他不再信任人间有情、世间有爱,宁愿将自己封锁在黑暗的阴沉之中,也不再向外寻
求阳光和温暖来化开他心中的冰封;然而他真实的内心深处,确实始终存在着不为人知的孤寂和痛苦。
她……一个陌生的小女孩,不但看穿他的孤寂,更点出他不断在心里深处的无助哭泣!她凭什么一眼就看穿他心底最深处?她凭什么一下子就触及他最不欲人知的脆弱角落!
带着伪装被瓦解后那难以自处的忿然,他试图板开她箍在他颈上的双臂。
但睡梦中的女孩漾起一个微笑,搂着他颈子的双手箍得更紧,而口中还不断喃喃地说着梦话:“……你很冷吗……不怕……带你去太阳底下……就不会冷了……”
封毅又是一阵震颤,他感到自己的心从来没像此刻这般脆弱过,脆弱到连一个小女孩的梦呓,都能像利刃般切割着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