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伟棋企业是台湾资讯界的牛耳,而其负责人齐德承也不过五十岁开外,他在十几年前以独到的眼光将资金转入高科技产业,凭着一股年轻的热诚与冲劲,才几年的光景便由世界各大电脑厂商的代工厂,摇身一变成为自创品牌的领导者,在短短十年间创造了台湾高科技产业的奇迹。
齐德承早年丧妻,近几年又忙于事业的扩充,一双儿女比起同年龄的孩子显得早熟与独立,对于他因忙碌而疏于给与的亲情及关爱,没有丝毫的埋怨。齐德承一直希望将一双儿女送至国外读书,毕竟国内的教育还停留在改革阶段,为了儿女的将来,还是觉得国外的学习环境比较适合,一如自己也是美国名校毕业。
“纪民决定去美国读研究所,爸爸希望你也能一道前往,兄妹俩也有个照应。”
偌大的别墅少了女主人,似乎也少了朝气与热络,望着稍嫌冷清的挑高客厅,齐方榆低头深思父亲的要求,却久久没有答案。依以往的惯例,只是父亲开口要求的事,她很少提出异议,甚至不需考虑便允诺答应;然而此时此刻她却犹豫了,为一个不知名的理由,她也不知道究竟什么原因让她犹豫不前?
见女儿没有回答,齐德承不禁再问:“你不想出国吗?小榆。”
是呀!她到底在犹豫什么?出不出国对她来说都一样,反正她在台湾的朋友也少得可怜,更何况出国留学早已是预定的计画,如今和哥哥一道到美国是最恰当的时机,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呢?除非这里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人、事、物?
很快地,脑海闪过秦方洛那张不太正经的笑脸,还有昨天那
个惊天动地、令她无法自已的吻老天,她又情难自禁地脸红起来,双颊愈来愈觉滚烫。
“小榆,怎么了,有心事吗?”发现不语的女儿脸泛红潮,齐德承不由得关心问道。
“没、没什么!”父亲的关切唤回她游离渐远的意识,却不假思索地拒绝了父亲的要求:“爸,我还不想到美国。”
不只齐德承惊讶,连她自己也相当讶异,不明白为何会拒绝得如此干脆!
齐德承看了一眼颇有心事的女儿,他不想以父亲的威严强迫儿女做不情愿的事。“没关系,你再考虑看看,反正离出国还有一段时间,我让秘书先帮你把签证及学校资料准备好,出不出国全由你自己决定。”
在齐家是民主却不是纵容,齐家男主人明白儿女成熟到足以自己考量未来的生活方向,因此只要是合情合理的范围内,并不强加干预儿女的决定。当然齐德承在事业的成功也非机运与偶然,他知人善任更彻底将权力授权于各高级主管,让他们得以全力冲刺而无后顾之忧,不需担心自己所作的决定会招受老板的斥责,也因此公司可以不断地推陈出新创造新产品,每每走在同行的尖端,屹立领先的地位而摇摇不坠。
齐德承随后唤来司机:“小王,先送小姐上课,回头再接我去公司。”
齐家别墅在这一带是数一数二的精品之作,近千坪的独门花园别墅,除了三层楼的欧风式主宅,泳池、花坛、庭园及人造小桥一应俱全,桥下养着近百条的优美锦鲤,其中不乏曾得过年度大赏身价不凡的鲤鱼;而花雕铜铸的青色大门更是气势非凡,一旁白色花岗石上斗大的齐宅两字,更加彰显此一人家的富贵与显耀。
齐方榆坐在加长的凯迪拉克车内,回头凝望白色建筑的家园,心情却是从未有过的落寞与低沉。她看得出父亲对她的拒绝有些失望,而父亲不强加勉强的态度却让她心生罪恶感,她知道父亲想开口问原因,却基于尊重她的理由而强自忍下心中的疑惑。
其实,即使父亲问了,她也不知该如何回答,难道要说因为割舍不下一段百般纠葛的情感,所以要违悖他老人家的一片苦心吗?
割舍不下?老天,瞧她用了什么字眼,她跟他之间真的到了这个地步吗?
这就是恋爱吗?
她不懂,从来就不懂,也不曾想过恋爱这件事会这么早闯进她的生活。
也许她真的喜欢他吧!起码昨天的吻并不让她觉得恶心,从他们初识的那天起,他一而再、再而三打破以往她对男生的禁忌,对他说的话过多、对他付出的关心过多、对他亲近自己的容忍度也过多,这些都在在逾越了她对男生的最大限度。
如果不是喜欢他,早该在他冒犯自己之后,赏他一巴掌而气愤离去;但昨天她只是落荒而逃,尤其感受到那愈来愈控制不了的情愫,她完全不知所措,当时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逃开,她不想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软弱的一面。
从昨天到今早,她仍是彷徨无助,在想起昨天的吻而情不自禁抚触犹仍残留余味的双唇时,一丝丝难以言喻的甜蜜会伴随着加速的心跳涌出,溢满她的心头。
也许这就是恋爱吧!
不过动了心又如何?齐家不会允许儿女在未成年时谈恋爱,即使她那个读大四的哥哥都已经年满二十岁,也不曾见过他带任何的女孩子回家。该收心了,至少现在不是她可以谈恋爱的年龄,或许她该改变主意,答应父亲出国念书。
“小王,麻烦你前面停车。”
车子快到学校了,依惯例,她在两条街前便下车。虽然贵族学校有专车接送的学生比比皆是,但她却不愿成为别人眼中的特殊份子,至少她不想招摇到将父亲加长型的凯迪拉克直驶校门口,让校务主任必恭必敬地朝她谄媚微笑。
只是前脚才刚跨出车门,已经有个修长的黑影为她挡住璀
璨朝阳,背着阳光的那熟悉身影引起她胃部一阵痉挛,她不安地低声呻吟,虽看不见对方的脸庞却已猜出来者何人。那是她今天最不想看见的人,偏偏一早上学就遇上他。
“早安,小榆。”秦方洛伸出手迎接下车的她,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昨天的记忆又涌上心头,齐方榆刻意不去理会他眼中的笑意,却遮掩不了脸颊因发烫而产生的红晕。
“你什么时候改走路上学了?”
据她听闻,接送秦方洛上下学的家用车不比她家的差,她下车的地点离学校还有约一公里,真怀疑他出现的时机未免太凑巧。
“刚刚。”
齐方榆没有扶着他的手走出车子,因此他殷勤的右手只有落了个空,不过秦方洛仍不改他乐天的个性,自我解嘲地双手擦擦屁股,笑容依旧满面,气定神闲地回答。事实上,他一早就在齐家的门口守着,一路尾随她的座车至此,当然可以“碰巧”迎接她下车喽。
“离我远一点,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见他走在身边,齐方榆轻声对他吼着。
闻言,秦方洛骤然露出宛如怨妇的表情:“什么!你叫人家离开,难道你不想为昨天的事对我负责吗?”
因为他的控诉,街上同行的学生纷纷投以好奇的目光。
“是谁该对谁负责?昨天的好事明明是你做的。”气死她了,这个厚脸皮的男生竟敢恶人先告状!齐方榆也不管一旁好奇的眼光,抓着他的衣襟质问。
经她这一问,秦方洛才仿佛记起似的,猛然点头回笞:“对呀!是我吻了小榆,所以应该是我对小榆负责。小榆,为了表示我的诚意,今生今世我秦方洛除了你之外谁也不娶。”
老天,她怎么会蠢到去中他的圈套!
刚刚没听到他们对话的人,这会儿可都听得一清二楚了。平常斯文听话的乖学生全都假装没听见,继续走他们的路;而几个好玩成性的学生可就爱凑热闹了,纷纷鼓掌拍手叫好,还有人吹着口哨为秦方洛助阵呢!
她简直无地自容,难道他一点也不知害臊这两字怎么写吗?
“你去死啦!”齐方榆又羞又气地随手将他一推。
谁知秦方洛完全没有抵抗,就这么被她推进了车道,闪神之间,一辆公车疾驶而来,而他却没有躲开的打算,只是两眼痴情地望着站在人行道的她。
“秦方洛,快上来,公车来了!”她紧张地唤着。
他却摇摇头:“小榆叫我去死,我不敢不死。”
她又气又恼,知道他故意这么说,本想打算不理会他,谅他不敢真的去死,但时间一秒一秒过去,他还没移动脚步的意思,眼见鸣着喇叭的公车就要撞上来,她赶紧喊着说:“秦方洛,快上来!”
只见他仍是摇头,似乎要彻底执行她方才的指令。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齐方榆还是跳下去将他拉了上来,她紧紧握住他胸前的衣襟,彷佛害怕失去重要的宝贝,不肯松手。此刻,她的脑子一片空白,惊骇的画面重复在她脑海播放,不踏实的感觉有如踩在云端,不敢置信这家伙竟真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