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被青龙国人接受的玄武翼,很清楚自己首先要收复的就是民心。他合上书本,站起身。
沧煌依然声音平静地禀告,“白虎王的使者已于昨天夜里抵达皇城,等待王的召见。”
白虎王——轻罗,那是个喜欢疯狂收集奇珍异宝,并时不时拿出来炫耀的好色之徒。
“这回他又送什么破烂来贿赂我了?”攻占白虎国竟然能和其王者成为莫逆之交,果然是诡异的孽缘啊。
“珠宝若干,美女若干。”沧煌笼统概括。
“又是老一套。”玄武翼嗤笑。次次都是这样,轻罗一心想将他的玄武城堆成火山口,唯一不同的——喷出来的全都是货真价实的珍珠玛瑙。真是坏心眼的家伙,什么破烂都塞给他!“全都原封不动的退回去。”
沧煌点头表示知道了,“这次与前些次有点不同,这次进贡来的佳丽里面有王的旧识。”
旧识?!
玄武翼眯起眼。征战这么多年,他很少有与异性相处的时间,就更别提“旧识”一说——简直就是胡扯!
沧煌对君主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视而不见,继续往下说:“有位佳丽托我转告王,她叫凰鸟,希望能与王见上一面。”
凰乌?!
恍若有根细长的针狠狠刺入玄武翼的记忆神经,莫名的疼痛再次风卷残云般席卷而上。淡淡笑起,他吩咐沧煌,“既然她这样说,就姑且见一见吧。”
狡诈的白虎,以为派来西方第一美女凰鸟做说客,就可以减免每年的进贡吗?
警告过他无数次!偏偏那个家伙有着屡败屡战的蟑螂个性,一定要挑战他的宽容极限,真是愚蠢!
一路听着沧煌在耳边汇报近日来民众和军队的情况,玄武翼来到议事厅。白虎国的使者此时正垂着双手必恭必敬等待召见,见他来到,各个抖擞精神露出献媚的笑脸,迎上前。
“玄武王,这是我王精心挑选的礼单。”
挥手让沧煌接下篆刻着有翼老虎的白色礼盒,玄武翼转身坐上大厅正中的青龙王椅,开口询问,“这次白虎轻罗又送了什么?”
使者疾走几步,跪倒在他脚下,虔诚如膜拜神祗,一件件报上礼品。
他漫不经心地听着,眼同样漫不经心地落至站在白虎使者身后的盛装女子身上。即使过了许多年,他依然无法忘记年少时那场相逢。那时的凰鸟意气风发,光彩照人,一举一动都洋溢着阳光一般绚烂的光芒,而如今——
玄武翼眯起眼细细打量着她:女子修长的身子包裹在高束腰的白色礼服中,金色长发肆意铺散下是曳地的长长裙摆,低眉垂目的表情中绽出一丝嘲讽。他的目光顺着她尖翘的下巴一路滑下,高耸的胸,纤细的腰,最后落在交握的手指上,那是一双练剑人的手。
“她也是白虎的礼物吗?”
不怒而威的一句问话,让白虎使者战战兢兢地将凰鸟送到他面前。
“这是我国首席舞姬,请玄武王笑纳。”
笑纳?好一个“笑纳”!
玄武翼极淡极冷地勾起唇,“上来。”
一身素白的凰鸟提高裙摆,垂首款款而上,站至他面前。
“凰鸟?”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宛如挑剔货物的客商,然后摊开手掌。
回应是一个妩媚的笑脸,凰鸟压低声音,俏声说:“你长大了,玄武。”
回忆的碰撞仅在一瞬间。
“这个女人我要了!”玄武翼朗朗笑出,一把将她拦腰抱起。
被搂进怀中的凰鸟不发一语,任他抱着自己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议事厅,留下嘴巴张成鸡蛋大小的沧煌和一干暗自欷吁的使者。
第五章
点燃植在双龙吐珠的碧色香炉中的蔓珠沙华,青色的火焰明灭闪耀,任由东方特有的熏香流淌一室,玄武翼微眯双眼,视线中一身白色的凰鸟翩翩起舞。英气多于柔媚地轻歌慢舞,剑般犀利的气质生生划开熏人欲醉的香,逼目而来。一瞬间,他甚至有了凰鸟会突然跃起,手指穿透自己胸膛的错觉。
“过来。”他伸出手臂。
凰鸟柔顺地叹身上前,倚坐在他怀里。抚摸着她顺滑的长发,他发出类似破碎的叹息。
“又在想什么?小玄武……”在他的下颚上印下轻吻,凰鸟柔声问道。
他没有回答,任她灵巧的手钻进衣内,尽情挑逗。
“是那个小女孩吗?”用问句替换回答,凰鸟笑得极为妩媚,剑一般的妩媚,“连个小女孩都无法控制,真不像北方武神的作风。”
“你以为四神都该像白虎轻罗那样嗜色无度吗?”玄武翼嗤笑问。
凰鸟的手指僵住,复而恢复柔弱无骨,声音却失去了之前的波澜不兴,“男人,追根究底都是一样的。”
“或许。”无意再交谈,他靠在软枕上,合上眼。
凰鸟怕冷似的身子紧紧贴着他的,喃喃自语,“听说四神除了青龙之外,个个身热如火,果然不假。”
“青龙司水,自然不会热。”玄武翼口气淡淡地回答。脑海中忽然浮现零落纤细倔强的身影,和那一掌清如水冷如冰的触感。
“这一届的青龙也会俊美非凡吧……”她一根手指压在唇瓣上,遐想。
“难道你想四神通吃?”他忍不住勾起唇揶揄,“用自暴自弃做理由未免太冠冕堂皇了。”
凰鸟俯头,唇瓣蹭蹭他的,亲昵的态度好像对待一只正在闹别扭的牧羊犬,“彼此彼此。”
她的神情让他感觉十分不舒服,沉着脸抬手推开她,他拉拢开敞的衣裳,“我没兴趣与白虎分享一个女人。”
被嫌弃的凰鸟眯起凤眼,讥讽回去,“我也没兴趣对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投怀送抱。”
“白虎送你来实在是个失误。”玄武翼说,“贞节烈女是最不适合做为礼物的。”
“凰鸟做为礼物的,并不是身体,而是一个契机。”她笑着回答。
听得他愣了半晌,“什么?”
“我给你一个契机,助你达成愿望。”
“哦?”这一回,他真的有点意外了。
“做为一名舞姬兼武士,我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玄武王不过是个普通的男人,你想要什么我很清楚……”
“我想要什么?”他反问。
凰鸟麦色的指尖点上他的胸口,“你自己很清楚。”
“我不清楚。”擒住皓腕,他大力将她扯回怀中。
跌坐在他胸膛上的凰鸟没有一丝慌张的神色,反倒低声笑起来,“你知道她在看,是不是?”
“你倒是很了解我。”
“我只是很了解这种爱不得,无法放弃的苦罢了。”她顽皮地眨眨眼。
‘所以我说白虎实在不该把你送给我。”玄武翼淡笑着,替人惋惜失去瑰宝。
“不要说破坏气氛的话,我的玄武王……”圆润的指肚摩擦他的薄唇,仿佛咒语般低喃,“给我一个吻,我帮你达成心愿。”
于是敷衍的吻擦过她的脸颊,随即人便被推开了。
“其余的,找你的爱人去讨吧!”
“坏心眼的玄武!”低低的笑声逸出红唇,凰鸟细长的眼角湿了又湿,“只是一个吻而已呀……”
看着女子青葱样的指尖划过那人半敞的胸膛,游走于肌肤之上,最后停在他因薄略显冷漠的唇上,那骨感十足的大手力道拿捏得刚好,停留在女于柔韧的腰间。
他们鼻尖对鼻尖,轻声耳语,暧昧的情愫回旋在眉眼之间。
零落静静坐在梦魇镜旁,宛如一株属于暗夜怒放的昙花,极为艳美恬静,眼中波澜不兴地凝视着镜面中调情的男女。即使未经人事,即使因为四神灵力所致而听不到声音,她亦明白那代表着什么。
冰色镜面涟漪起伏交错,影像淡出。
零落已无心亦无力再看,胸口尖锐的疼痛连着血液脉搏,陷入惨白的麻木不仁。
翼、翼、翼,曾经在年少愁苦的岁月中被反覆默念做为护佑心神的名字,此时不屑再提。
梦已殇,她宁愿相信那不过是大梦一场,抑或,自己正处于梦中,只待明晨梦醒春暖花开。
“很痛苦吧,情花之毒吞心噬神,就算是青龙巫女也难以幸免。”
身后飘来苍老低沉的声音,零落倏然而惊。在青龙与玄武的双重结界保护下,普通人企图私闯神殿非死即伤,但是现在有个奇怪的家伙正大摇大摆地站在自己身后,让她怎能不害怕?
“来者何人?”沉声厉喝甫出口,一把冰冷入骨的匕首直抵她的颈项。
“我不想伤害你。”
她发出清脆的笑声,“这种东西还是收起来吧,反抗也没有用啊。”
确定她不会做无谓的挣扎,来访者收回匕首,“运用如此庞大神力做成的结界,只怕护卫都成了摆设。”
玄武翼已将自己豢养在笼子里,她又怎会不知道。
手指一下一下敲打梦魇镜的水面,零落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点神力还阻挡不了我的脚步。”阴沉嘶哑的声音里透出隐隐得意,由头到脚包裹在黑色罩衣的男人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