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隽日不解地睇着他,就连一旁的狄心良也意外他的举动。菩萨笔价值连城,就这样拱手让人,难道他不心疼?
「宝物之所以为宝,是得要有懂得赏识之人看得出宝物的价值,才谓之为宝,而我嘛,向来不懂鉴赏,这种东西放在我的身上,有些糟蹋了,再说,既然这东西原本就是你冯家的,如今也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他说得潇洒,在他一派轻松的脸上找不到任何的犹豫和不舍。「丫头,我这么做,妳认为如何?」
「我也觉得该这么做。」只是她一直不敢主动轻率地做出。
若菩萨笔是她的,她绝对会二话不说地将笔还给冯大哥,但这笔是她和慕容悠的定亲之物,又是他急欲寻回的宝,所以她无能为力。
「笔已还给你,若是能走动的话,趁着夜色,你赶紧离开徐州吧。」
「你要私自放我走?」
「哼,本大爷有的是法子。」既然能够请动知州大人,如今要撤了他的罪,压根不难。「要走就趁早。」
冯隽日睇着他半晌,随即动身走到门外,狄心良依依不舍地目送他。
「小姐,请多保重。」
「冯大哥,你也多保重,找着落脚处,定要同我捎点消息。」狄心良紧握住他结满茧的手。
慕容悠见状,不由分说地扯开两人的手。
「走吧。」
冯隽日顿了下,才头也不回的朝黑暗而去。
狄心良目不转睛地睇着他消失在街角,口中喃喃自语着,「冯大哥一走,往后谁来帮我打理御笔庄?」
「我啊。」
「嗄?」闻言,她不禁错愕地睇着身旁的慕容悠。
「依我慕容家的势力和人脉,打理一家小小的御笔庄还难不倒我。」她未免将他瞧得太扁了点?
尽管他未曾涉及过商务,但他相信凭他聪颖的才智,他很快就能得心应手。
「可是你把菩萨笔给了他,不正是代表着你打算要退了这门亲事?」她淡淡开口。
「谁说的?婚事正紧锣密鼓地准备当中,谁说要退的?」
没看到他度量很大吗?他连价值连城的笔都给人了,她还想要怎样?
他是做个顺水人情想博得她的好感,难道她压根没发觉?那他可亏大了。
「可菩萨笔……」闻言,心头微微颤栗了下。「我都知道,你找菩萨笔是完全为了要同你大哥交代,所以你实在没必要……」
换言之,他寻找菩萨笔压根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复命。
如今定亲之物不在,这份情缘要如何延续?
「那又怎么着?都已经给了人,没法子交代就不用交代了,至于妳……怎么,妳以为没了菩萨笔,咱们的婚事便不算数了吗?天底不可没这种道理,妳别以为可以脱身,用绑的,我也要将妳绑回淮阳。」这婚事,不只是老爹中意,就连他也要得义无反顾,谁也别想阻止。
「可我爹说,这婚事是招赘,并非出阁。」怎么可以将她绑回淮阳,若她不在徐州,御笔庄该要如何是好?
然而,她现下真正在意的,却不是御笔庄该如何是好,而是他竟如此执意要筹办婚礼。他不是气冲冲地打算撇下她不管了吗?
「招赘?」他为之张口结舌。
「嗯,我爹说,迎亲之人必定同意招赘。」是爹说的,但他若是不从,她一点也不意外,毕竟他慕容家可是一方霸主,要他入赘,恐怕是不可能。
也好,待他一走,她的心应该也会慢慢恢复平静,回到正轨的生活。
「那就入赘吧。」他无所谓地道。
反倒是狄心良与一旁的慕容真皆惊讶的睇着他,恍若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语。
「怎么,见鬼啦?我说要入赘,你们两个那是什么嘴脸?」他撇了撇嘴,一把拉过刻意拉开距离的狄心良。「入赘就入赘,反正我家兄弟多,少我一个,压根也没影响。」
实际上,缴不回菩萨笔,他相信大哥肯定会依言将他逐出家门,而她,嘿嘿,方巧是他的避风港。
「小悠,你真这么打算?」
「我说了算,对了,三哥,你接下来要上哪去?」
「我原本是想要去探探二哥的消息,顺便问问他是否有什么好法子可以助我找到东坡砚,可我瞧你没交回菩萨笔,这宝,我想大概也不用寻了吧。」
慕容悠闻言,心里暗叫不妙,随即扬起笑意道:「错错错,三哥,不管如何,你还是得要去寻,要不,连你也过不了大哥那一关,你知道的,大哥向来是言出必行,你还是照你原本的步调去做,不过在那之前,你得要先替我坐大位,替我主持大婚再走。」
「那怎么成?等你大婚,那我往后的行程恐怕会受到影响,到时候可就不好了。」他可是特地拐到徐州来,赶明儿个他得再赶往扬州才成。
「放心,大婚就在三日后,绝对不会影响到你的行程。」
「三日后?」狄心良与慕容真不约而同地惊问。
「没错,打铁要趁热,要不我怕这丫头会反悔。」他搂紧了怀里的人儿。「丫头,别想逃,这一辈子妳都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再者,菩萨笔可是妳随意交给人的,难道妳不认为妳得要负责吗?拿自个儿抵偿菩萨笔,妳算是走运了。」
狄心良怔愣地抬眼睇着他,不禁咕哝道:「好跋扈的人啊。」
终身大事乃由父母作主,如今自然是得要履行,而且,她原本就不讨厌他,只是怕他欺负自己罢了。
话说回来,笔又不是她给的,是他自个儿要还给冯大哥的。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叫她看出了他的品性,他这人是放荡不羁了点,是爱逗弄人了点,但却是个是非分明,清楚孰轻孰重的人。
也许正如爹所说,他真的是一个极好的夫婿。
「妳说什么?」他瞇眼凑近她。
「没。」顿了顿,她又道:「往后,你会不会再欺负我?」
「欺负妳?」他不禁发噱。「谁敢欺负妳来着?是妳欺负我吧!是谁无视我的伤,一颗心都悬在其他男人身上的?」
不说倒好,她一说,他便觉得一肚子火。
「我没有,冯大哥就是冯大哥,我没有任何非份之想。」
「知道了,妳说过了!」他没好气地打断她。
「既然已知道,那你……」还问?
「说说都不成吗?天底下就唯妳狄心良了得,居然有本事治得本大爷服服帖帖的。」究竟是谁伤谁?依他看,她伤他较重,想到自个儿竟为了她心思大乱,他便觉得老天在整治他。
「我吗?」她怔愣道。
谁整治谁了?通常都是他欺负她,她何时反抗过了?
「要不是谁?」他瞇起漂亮的眼,装出狠样。「丫头,妳现下究竟有何打算,到底要不要我这个相公?我都答应要入赘了,怎么看,妳都像极了一个大赢家,妳还喳呼些什么?」
「我……」赢了什么?
「说,妳到底如何打算?」他闷声低吼着,俊脸使尽全力地扭曲狰狞着。
「就、就依你说的吧。」别再吓她了。
「好,那事就这么决定了!本大爷要入赘了,非得要闹得全徐州城都知道不可!」话落,他笑咧了嘴,打从心底乐得很。
一旁的慕容真似笑非笑地睇着他:心里不禁连连叹道:「佩服,佩服……」
尾声
「呜呜……」不要、不要啊……
小小女娃摀脸拚命地往前跑,好似身后有毒蛇猛兽在追逐似的。
就这样跑着跑着,穿过了拱门,跑进了前院,一头撞到结实的树干。啊啊,这里为什么会有树?
小女娃心里惊愕,却止不住小小的身子不断地往后翻滚,蓦地--
「丫头,妳还好吗?」头上响起好听的温润嗓音,身子四平八稳地落在温暖的怀里,她不由抬眼探去。「哎呀,怎么哭得像个泪人儿?」
小女娃眨了眨水眸,直瞅着眼前长相斯文的男子,他是很斯文,可他的脸和那个最爱欺负她的慕容悠一样白,她好怕。
「是不是哪儿撞疼了?」男子依旧噙笑问着。
她摇了摇头。「没……」
「那怎么哭了?」
「我……」不能说,毕竟她和爹是来这儿作客的,若说自己遭慕容悠欺负,爹会很难堪的。
她不语,男子倒也不以为意,朝她方才跑来的路径探去,在拱门边瞧见一抹鬼祟的影子,心里立即明白。
「欸,慕容兄,你在这儿,欸,怎么心良也在这儿?发生什么事了?」
「爹!」狄心良回头瞧见亲爹,随即朝他奔去,扑进他的怀里。
「怎么了?」狄守成不解地睇向她脸上未干的泪痕。
她摇了摇头,依旧不语。
慕容世延噙笑道:「丫头,别气了,叔叔给妳一样宝物,好不好?」话落,他自怀里取出一只通体发亮的黑木盒。
她愣愣地接过手,睇着上头龙飞凤舞的题着「悠若春虫」四个字。
「慕容兄,这不足方才你给我瞧过的珍宝?这东西出自名师之手,手工精细、材质特殊,其价难计,怎能给她?」狄守成正打算接过手,递回给慕容世延,却蓦地瞧见女儿轻而易举地打开木盒,取出里头的笔袋,取出珍宝。「心良,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