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啦,你别误会。”她紧张地拨拨发,不自觉地把手贴着颈侧。
选了这行,她早就习惯工地的环境,毕竟她常常要到工地去监工,以免工人搞不清设计图上的标示,虽然这种机率很低,但总是必备的程序之一。
“那你干么要换地点?”奇怪了,她的头发够短了,何必三不五时便把耳边的发撩到耳后?
等等,这该不会是她的习惯动作吧?
深沉的蓝眸眯了起来,他盯着她无意识的举动,并将见了她几次面的情况自动串联起来,不消多久,他便发现她的“罩门”。
她紧张,所以不知不觉表现出这个带点小女人的娇态,又恍若无助小女孩的习惯性举动。
满有趣的,这样不是更容易透视她的情绪?
“那个……你那些朋友──”她也不是讨厌他们,只是他们说的话她听得不是很懂,而且大多是调侃之辞。“我要不要准备他们的便当?”
大剌剌的带便当过去,就只奉献给他一人,彷佛更容易落人口实,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承受他们异样的眼光。
“雇主会准备他们的午餐,你不用多费心了。”他笑,笑她心思单纯。
她又拨了拨发,神情有点忸怩。
“快吃吧,凉了可就不好吃了。”他把盘子推到她面前,兀自吃了起来。
“喔。”她的脸微热,乖乖地吃着他为自己准备的“爱心早餐”,心头漾满幸福的感动,根本没发现那双带电的蓝眸若有似无地将她的动作一一收入瞳底。
他知道眼前这个小女人喜欢他,但他也知道她的个性是如此内向和脸皮薄。
基本上他是好奇,却也不讳言自己带点恶作剧的心态。他想看看以她这样的女孩面对喜欢的男人,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和方式迷惑受她青睐的男人,所以他大方地提供她一个机会。
一个接近他、追求他的机会。
因为她整个人给他的感觉是如此不同,是他以前不曾遇到过的典型,不论是她的外型或性情,对他而言都是一种新鲜的尝试。
人类总有探知的欲望,前提是对这件事有高度的兴趣和好奇心,当然对象要能对他的眼;既然他看她还满顺眼的,提供她机会又何妨?
像他这种充分习惯女人爱慕眼光的男人,有时也想享受被女人追求的乐趣。谁规定人类的世界非得雄性追求雌性?当个被内向小女人追逐的对象是个新体验,更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他等着看她会有什么特殊表现或惊人之举。
至于能不能让他心折,则又是另一个课题,不过──
真令人期待啊!
拎着两个便当盒,花盎然微带忐忑地走在工地里崎岖不平的路面上。
现在是午休时间,休息中的工地显得安静且阴森,满地砂石让人走得不甚安稳,连带的心情也同样浮动难安。
“沈老师?沈潞老师?”花盎然在架高的钢筋间穿望,她踏上水泥台阶,隐隐在上层传来交谈的声音,她下意识地往有人声的地方移动。
上层的声音陡地消失,阶梯转角处忽然露出一颗理着平头的头颅,花盎然心下一惊,双脚往后一挪,差点没滚下楼梯;她慌张地贴着墙面稳住踉跄的身体,两只瞠大的水眸惊恐地瞪着那颗头。
“啊,是小花呀!”那颗头霍地扯开阴森森的白牙,“咻”地一声缩回转角处,然后她就听到一个大声喳呼的男音。“潞!外找,一朵小花!”
花盎然松了口气,她虚弱地靠着墙蹲下,确定自己不是碰上不干净的“东西”。
“上来啊!你蹲在那里做什么?”沈潞高大的身躯出现在楼梯口,她仰起头看他叉开双腿、手臂抱胸,感觉他像尊遥不可及的神祇。
她深吸了口气,一鼓作气地站起身冲上阶梯,把装着便当盒的塑料袋塞进他手里。“便当,你的。”
“幸福喔!爱的便当呢!”
“羡慕ㄋㄟ!”
几句钦羡的言辞在角落响起,花盎然心虚地红了脸,没敢看向那些人。
“两个都是我的?”沈潞对他们的奚落恍若未闻,他拉着花盎然到另一角平坦的台阶上坐下;兀自打开便当,发现一个装满了饭,另一个则是满满的菜色。
“嗯。”她以手掌扇扇风,虽然节气已至初秋,但抑或是心理作用,她总是觉得燥热非常。
第3章(2)
“你呢?吃了没?”她以为他是猪吗?就算他的胃口的确满大的,但这么多的菜和饭?省省吧!
“我吃不下。”她的胃口原本就不大,加上天气热,她根本没有进食的欲望。
沈潞拨了大部分的菜压在饭上,拨了一部分的饭到挖空菜色的部分,将两个饭菜分家的便当均衡地分成一大一小,当然,大的那个像座小山。
“拿去,不准浪费食物。”他塞了一双筷子给她,带点命令的语气。
花盎然愣愣地接过便当和筷子,心头暖暖的。“可是……我怕你不够吃。”他付出的是劳力和体力,吃那么些够吗?
“反正吃剩的也是丢到馊水桶,不吃白不吃。”他扒了一大口饭,说起话来含糊不清。
馊水桶?
心头的感动因这三个字而变成恶心,她委屈地瘪瘪嘴,不很情愿地吃了一小口。
“吃快点!你就是吃这么慢,难怪不长肉!”他都嗑掉大半个便当了,她才吃那么一小口,要吃到哪年才吃得完?
不长肉?
一样又是三个字,这次将她打入地狱。
他是在讽刺她一点都不丰满吗?为什么男人总喜欢大哺乳动物?人家那里长得小也不是心甘情愿的啊,可它偏偏就只长了那么大嘛,难不成要她去做XX手术?就算她有那个胆,也没那个钱,她的钱都拿去缴学费了。
花盎然幽幽地叹了口气,食欲更差了。没想到上天的好运只给了一半,她是如愿地跟他那么接近了,但她竟败在自己天生的“资产”上,还好自己只是欣赏他,还没有要将他占为己有的欲念和冲动。
这样也好,先发觉自己的“条件不符”,总好过到时把心都赔光了才发现血本无归,这又算是另一种好运吧?她感谢上天赐予她的自知之明。
“你又在乱想什么?”沈潞三两下便解决了那个如小山般的便当,用筷子叉穿便当的开口,让便当盒不再开口笑,然后走到另一边扛起水壶,隔空灌水。
噢!又来了!
如同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花盎然情不自禁地盯着他帅气的举动,不受控制的开水由他嘴角流出,蜿蜒成一条小河,顺着他的颈项滑向灰色背心底下,沾湿成一条深色的痕迹,最后消失在他腰间的裤围里──
天!她嫉妒死那些开水了!如果她能化为那些水滴那该有多好!
微合的蓝眸霍地睨了她一眼,再次在她眼里看到那痴迷的眼神。沈潞心头一荡,他放下水壶,两个跨步便站到她面前。
“小花,口水流下来了。”低沉的声音里有浓浓的笑意,他怀疑自己当初就是被她这种完全不加掩饰的眼神所吸引。
“啊?”她忙用手背擦了擦嘴,直到听到他浑厚的笑声,她才发觉自己被骗了!
另一头的角落又传来稀稀落落的笑声,窘得她差点没钻个地洞把自己藏起来。
“小花,你是不是想追我们家潞啊?”
“加油啊!竞争对手很多哦!”
“想抓住男人的心得先抓住他的胃,你已经成功一半了!”
“千万别客气啊!尽管夹去配呀!”
几个工人又开始鼓噪起来,羞得她一张脸都快烧火了,整颗头几乎钻进便当里。
“快吃,等会儿我送你回事务所。”沈潞用手捏起她便当里的一块肉塞进嘴里,一边顽皮地向她眨眨眼,终于让她的心跳全然失速。
可以吗?她可以追求他、让他只对她一个人笑吗?
看着他噙在嘴边的笑意,花盎然觉得自己的心似乎融化了。
“我真的可以追你吗?”
她不知不觉地说出心头的想望,等她发觉自己的嘴巴似乎说了什么,一切都来不及收回了。
一阵加油声几乎吞没花盎然的神经,沈潞漾开迷人的笑容,深邃的眼盯着她被红潮淹没的小脸。“如果你想,就放马过来吧!”
一时间鼓动的口哨声渐次响起,伴杂着调侃和祝福的交谈声。
花盎然听不见任何声音的传导,她的水瞳和沈潞的蓝眸在空中交会,迸射出炽烈耀眼的火花──
说到“追求”二字,对于二十二岁的花盎然而言,不啻是一堂困难至极的课题。
她的生活一向单纯,也早已习惯当个独来独往的独行侠,她从来不曾在意过自己的外在、穿着和装扮,永远都是简便的牛仔裤、T恤,冷的时候加件外套,热的时候换短袖,而她也从不曾觉得不妥。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她要化身为一个追求者,她就必须拿出自己最完美的部分来吸引对方的注意,那么到底该由什么地方下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