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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泰清转首。那些老弱妇孺配合松巴.梅赛迪斯的话语,拉开外袍,让皇泰清目睹他们穿在身上的炸弹衣──决心。

  「我的同胞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我当然感谢你为他们所建的收容村,但是你们只想在这个国家扮演上帝。你的女士受伤,你能送她到最好的医院,我的同胞只能在破烂的医护帐敷敷药,这还是你们给的恩惠与施舍!我的同胞过什么样的生活,你们这些扮演上帝的家伙永远不会懂!所以──」松巴.梅赛迪斯缓和激昂的口气,平声说:「请你们这些外国人在把我国搞得更乱前,收拾傲慢离开我国吧。」

  皇泰清沈了沈,将视线自那些人肉炸弹移开。「然后呢──我们离开后,你们将继续为你所谓的民族主义,和政府军争斗?」

  政府军枉顾人民生命、引爆雷区的举动,做坏了,正好让叛军更加鼓吹血缘一体感的「种族主义」,集结四散的民兵重新发动战争。

  「当然。」松巴.梅赛迪斯表情坚定,一手放在胸口,立誓一般,眼眸遥望远方。「这是命运的关键。永远,永远,永远不放弃。」他引用历史人物名言。

  皇泰清垂首,沈默许久。

  「你可以走了──」松巴.梅赛迪斯招来欧弗雷娜。「坐着你的船,豪华的船,离开我国。」

  皇泰清站起身,走向梁荧惑,抱起她,跟着领路者欧弗雷娜。走到洞口时,他停一下脚步,说:「我想我了解你的想法──」他做一个V字手势,只是,是指背向着松巴.梅赛迪斯。

  第六章

  昨晚,政府军一批一批进驻,完全接管收容村。皇泰清与柏多明我的团队陆续拔营,撤离这个国家。今晨,泊在军港的外籍船艇一艘一艘起锚。国际情势观察家已经提出警讯,多国政府正在进行撤侨。

  皇泰清的船艇于正午时分,脱离这个国家的领海,进入公海。

  午后的海象不算太稳定,天空布满降雨的紫蓝云朵,一根电叉穿刺而下,闷雷滚过,爆出水来。这雨来得又快又猛,桅顶瞭望员淋了一身湿,爬下梯子,进船舱躲雨。

  皇泰清听完大副报告监测到的海象状况,确定航程不会受影响,随即离开海图室,下楼往舱房走。他的个人舱房在驾驶台与海图室的下一层,是这艘船艇里最大的一间舱房,分为起居室和卧房,有大而明净的透明窗,可以看到露台甲板和上层游步甲板。

  海面上开始涌现大浪,偶尔打上甲板,他感到船身细微地摇荡着。他的船艇是挪威那家专门生产极地用大船艇的造船厂所制造,下水仪式在满是浮冰、流冰、烈风凛凛的海域举行,走过几趟险峻的海疆、地峡运河,倒不用担心这场暴雨挟带的风势。

  皇泰清步伐平稳地走在廊道,两侧的各个舱房门全紧闭着。他这支团队正在休养生息。

  「皇这艘船艇竟没有随船医师。」一道舱门突然打开。

  皇泰清诧异看见柏多明我从白霭然的舱房走出来。「你怎么在这里?」柏多明我的队伍应该是搭组织专机离境的。

  「你这个船长还真失职,偷渡客上船都不知道。」柏多明我耍无赖地笑了笑。「我在考虑长假之后,是否该递辞呈,加入你的团队。这艘船艇实在比无国界组织的专机舒适太多,而且,你需要一个随船医师──」

  「我需要一个随船医师,也绝对不是你。」皇泰清无情地走开。

  「嘿,皇──」柏多明我跟在皇泰清后面,说:「你不知道我有国际医疗证照吗?」

  「医疗我也懂一点,用不着你这种被制度挂过保证的专精人士。」皇泰清挥手说着。

  「被制度挂过保证的专精人士有什么不好,至少,现在可以帮你看看为什么惑惑还没醒。」昨晚,忙着拔营,他被政府军高级军官缠着盘问,抽不了身去关心梁荧惑。

  「她没事,只是太累。」皇泰清淡淡回道。他没告诉任何人,昨天在雷区岩山石洞里发生的事。

  「泰清,」白霭然走出舱房,嗓音轻柔地说:「回海岛的路程还很远,你就让他帮荧惑看看吧。」

  皇泰清停住,回头看一下白霭然。她穿着睡袍,倚靠在墙边,长发披散,脸色苍白,唇却很红,像是生了病。

  「妳怎么下床了,我不是要妳好好休息吗……」柏多明我说着,走向白霭然,将她拦腰抱起,进入舱房。

  皇泰清神情一恍,走到白霭然舱房门口,眼睛往里看戏。

  柏多明我小心翼翼地将白霭然放上床,盖好被子,抚抚她的颊,吻吻她的唇,说:「想吐就吃点饼。」他在床畔放了一包东西。

  「我不知道我船艇上真有病人。」皇泰清扯扯唇。

  柏多明我朝门口走来,往外拉合舱房门。「她不是生病──」

  「我当然知道是你让她生了病──」皇泰清挑眉,坏心地说道:「她的身材将渐渐走样,不久后,得承受男人无法想象的痛楚……原来你这家伙不单是偷渡客,还是个采花贼,攀折了我花园里最娇艳的一朵花,暗结珠胎。」

  柏多明我哼笑一声。「随你怎么说。我现在去看看惑惑。」

  「她不用你操心。」皇泰清伸直一只臂膀,拦下柏多明我。「你好好照顾霭然就够了。」他转身,撇唇,往长廊底端的舱门走去。

  舱房里有些阒暗,梁荧惑不知何时醒来,穿着袖子绿的裙衫,坐在起居室临窗的安乐椅,身子前倾,弯趴在桌上,面朝着窗外暴雨的灰蓝海天。

  皇泰清沈了口气,缓步移至梁荧惑身边,道:「什么时候醒的?」

  梁荧惑震了一下。久久,才出声,说:「我又惹了大麻烦,所以你要再一次把我丢到海岛是吗……」她嗓音微弱,听起来楚楚可怜。

  皇泰清看着她拖垂在桌缘的黑亮长发,眸光闪了闪,表情充满深思。「妳是惹了一个大麻烦──」语调慢慢地,他说:「记得妳答应我不会走出收容村吗,结果妳不但走出收容村,还让大家忧心地到处找妳。惑惑,妳已经是个女人了,但,显然妳永远都不够成熟──」

  梁荧惑猛抬起头来,盯着他,泪水在眼底打转。「所以,我一定不是你要的那种女人,对不对?」心里好委屈。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是否是他去见了松巴.梅赛迪斯,将她给带回来的……现在想来,应该不是。她可能被任何人找回来,而那个人,不会是他。

  梁荧惑站起身,往门口走。

  「妳要去哪?」皇泰清嗓音比平常低。

  「餐厅。」

  她的确该用点餐了。

  「回床上躺着,我叫他们送上来──」

  「何必麻烦。」梁荧惑打断皇泰清。

  皇泰清看着她飘飘晃晃的纤瘦身形,眉心深折,长腿跨步,大掌一擒,将她扛上肩,走回卧房。

  「放开我!皇泰清!」梁荧惑气愤地踢脚,抡拳捶他的背。

  皇泰清将她往床上一摔。「妳情愿选择被粗暴地对待,也不肯听话,是吗?」他恼怒了,旋身离去。

  卧房的门砰地关上,接着是舱房门与吸音边框的闷击。

  梁荧惑愣愣盯着苍蓝色天花板的飞鸟图。这是她最喜欢的房间。她喜欢这间房间不是因为它豪华、讲究的装饰,不是因为它舒适柔软的床,而是这间房间充满皇泰清的气息──打从她跟着他,她就一直一直把它保护得很好,从没让其他气息有机会侵染。她好喜欢这间房间的,她也希望可以平和地,安顺地睡在这间房、这张床,可不知为什么,只有受伤时,她才有机会躺在这儿……

  梁荧惑举起手,捂着双眼,肩膀细细抽动,两行泪无声流下。她耳朵嗡嗡作响,全身颤抖,肯定是血糖过低,使她难过得哭泣。吃点糖就好了,吃点糖,只要吃点糖……

  梁荧惑急促地翻身下床,往起居室冲,开门时,她脚软跌了一大跤。皇泰清正好打开舱房门,一看她趴在地上,迅即放好餐盘,走过来。

  「妳在干什么!」他语气很凶,大掌托在她腋下,扶起她。

  梁荧惑呜地一声,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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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哭着要吃糖,简直像个小女孩。皇泰清在起居室的小吧台,找到一些jelly bean,她边哭边吃,喝了一点牛奶,累了,便又睡去。他要厨师格丽熬的药膳南瓜粥,她一口也没吃。

  皇泰清将梁荧惑抱上床,静静坐在床畔看她的睡颜,探出手摸摸她额上细软的刘海。

  头发细软的女性,心思特别敏锐、脆弱──惑惑,妳是个女人,只是,还不够成熟、坚韧。这样,妳永远学不会该怎么跟一个浪荡子相处。

  惑惑,妳的心纯洁如纸,亦经不起最轻微的伤害,我带猩红火点的指,一触,就燎烧一个大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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