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打扰他,却学他闭上眼,任心思沉淀……
“傅亭嬅!”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之间,耳边传来他的声音。一睁眼,他却不在身边,而是在──海里面。
她瞠大眼。他站在水深及腰的地方,面对自己,背对著海,强大的风从海面上吹来,拨乱了他柔软的黑色发丝,黑发遮去了他的眼睛,她只能够看见他淡淡扬起的唇,隔著些许距离,显得缥缈又梦幻……
“你在做什么?”她低喊。
“敢不敢跟我一起走进海里?”
她走近几步,把被吹乱的发塞进耳后。“你说什么?!”
“你敢不敢跟我一起走进海里?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殷凯臣依旧微微笑著,眼眸比天上的太阳还明亮炫目,在凌乱的发丝间闪耀。
傅亭嬅一怔。
他就站在海里,为什么忽然觉得他离自己好远好远呢?明明近在咫尺啊,为什么还有一种他随时会消失的错觉?
也许是阳光越来越刺眼,她眨了眨眼,想看清他一些,却发现他越来越模糊了。没来由地,一股心慌猛然袭来,她的双脚似乎有自己的意念,举步朝他走去,一步又一步──
冰冷的海水一波波打来,淹没她的脚踝、小腿、膝盖……直到她站在殷凯臣身边,海水已经过腰了,她迫不及待地伸手,与他伸出的手紧紧交握,深怕他真的凭空消失。
“我当然敢。”她仰起头,期待他奖赏。
紧握著她的手,殷凯臣像在暗示什么似的说:“我只希望你能相信我,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我都希望你相信我。”
傅亭嬅扬起嘴角,毫不迟疑地点头。
他低头望著这个已经进驻他心房的女孩,他的心被她脸庞上坚定、果决的神色狠狠地撞击了下,原本牵著她的手改而捧住她两边脸颊,他细细地掠过她的眉、眼、鼻、唇,接著视线便移不开了。某种强烈,不可抵挡的意念与欲望驱使著,他缓缓低下头,吻住她微启的唇──
阳光炽热,海水冰冷,紧紧贴近的他们,心跳同时失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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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过去,暑假到来。
整整两个月的假期,傅亭嬅哪里也没去,因为殷凯臣还留在台北。为了他,她心甘情愿留在家里,只想多争取和他相处的一分一秒,毕竟他什么时候会离开、下次什么时候回来,根本没有人知道。
她几乎是有空就跑去找他,有时在他办公室,有时在他家里,两处都任她进出自如,像是出入家里厨房一样自在。
假期当中,正巧殷凯臣的妹妹殷凯柔回国,几次碰面,她和傅亭嬅熟稔了起来,傅亭嬅最爱缠著她问殷凯臣从小到大的事。她对殷凯臣的过去有一种饥渴,那些连殷凯柔都觉得无趣的小事,只要事关殷凯臣,她都听得津津有味。
关于哥哥和小嬅之间流窜的亲匿感,殷凯柔其实颇为诧异。她想像不到自己的哥哥竟然会和一个还没成年的少女在一起。
但是从哥哥和小嬅相处时流露出来的神情、笑容,那分明是一个恋爱中的男子才会有的模样。
真是想不到啊……只能说爱情真伟大。
殷家客厅里,难得在家的殷凯柔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看著刚从楼梯走下来的殷凯臣。
他一身正式服装,头发梳理整齐,此刻正调整领带,准备出门。
殷凯柔的眸光转为不解。
明明在恋爱中的殷凯臣,却要和另一个女人订婚,而且那个女人,居然还是小嬅同父异母的姊姊。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过问。”殷凯臣只是简短地这么说。
既然他会这么说,代表他不想谈,殷凯柔也就没继续问下去了。
殷凯柔眨了眨和双胞胎哥哥相似的眼。“小嬅知道了会怎么样?”
殷凯臣下颚一紧,一声不吭,转头离开,把妹妹的疑问抛在脑后。
因为这个问题,他也想知道答案……可是他宁愿不去探索答案,只要当个坏人。
由他来当坏人,伤透她的心,总好过让她承受那个可怕的事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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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日即将到来的这一天。
傅亭嬅在房里发呆,手里把玩著脖子上的项炼,脑中回忆起盛夏的海边,她和殷凯臣的那个吻……
脸颊略红,她的心跳不能控制地加快了。
那天的激吻过后,她躲在殷凯臣宽厚的怀抱之中,根本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窝在他怀里,她感觉自己像找到了避风港,一个温暖厚实又稳固的家,多想缩成小小的,被他藏在心里,四处随他走。
她对著镜子里头反映出来的自己傻笑著,觉得自己幸福得快要死去。
然而这一切,却被一阵划破宁静的电话声给摧毁了──
傅亭嬅拿起话筒,才刚贴近耳边,就听到一则让她呆若木鸡的消息。
“小傅!你有在听吗?”电话彼端,段振南察觉到傅亭嬅异常的沉默,遂连连叫了她好几声。
“有……我在听……”傅亭嬅喃喃回道,而她握著话筒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们不是约好了吗?不是约好等她一满十八岁,他们就要在一起吗?
为什么……为什么他背弃了这个约定、将要另娶他人?而且他的对象,居然是她的异母姊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她脑袋糊成一片,根本无法思考呢?
傅亭嬅握著话筒,整个人如遭雷击,身体僵直。
窗外原本就乌云密布的天气,竟在此时传来几记闷雷,伴随著一道道闪电不断劈下,转眼间便降下倾盆大雨,好比此刻她布满乌云的心境……
“很不可思议对吧?谁想得到,蕾蕾她舅舅居然会和你姊姊订婚,这么说来,你们就从好朋友变成好亲戚了耶!”段振南不停啧啧称奇。
刚刚他从老爸那里听到消息,就迫不及待地通知小傅,因为他知道小傅根本不关心她姊姊的任何事。果然,她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傅亭嬅还是沉默。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脑袋一片空白,脑海不断重复播放著一个画面──炽热炎阳的午后,殷凯臣站在海里,回过头来笑望著自己,他的头发被海风吹乱了,遮去了眼眸,让她看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你敢不敢跟我一起走进海里?
──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难道……那天她听错了吗?或者这件事根本没发生过,只是她所作的一场梦?
不,不可能,那天身体浸在海水里面的感受依然这么深刻,他牵著自己的手是这么紧、这么温热,如此真切,怎么可能只是梦境一场?
──我只希望你能相信我,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我希望你相信我。
到现在她还不懂,他要自己相信的,究竟是什么?她只觉得当初所听见的,对照现在还真是讽刺……
“喂?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傅亭嬅一直不说话,让段振南觉得自己好像太不懂得察言观色了。小傅本来就不喜欢她那个姊姊,知道傅亭媛要结婚,她好像不必太高兴。
就在段振南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傅亭嬅才缓缓吐出一句:“阿南,我累了,见面再聊吧。”不让阿南有说话的机会,她挂了电话之后,整个人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阿南刚刚在跟她开玩笑吧?一定不是真的吧?怎么可能是真的!
她答应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选择相信他呀!
她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然后很快地振作起来,连忙拨出一组再熟悉不过的号码,直接拨进殷凯臣在台湾的办公室──
电话响了许久,久到傅亭嬅都快停止呼吸了,才被对方接起。她握紧话筒,连忙喊道:“殷凯臣,我──”
“您好,抱歉,殷先生不在。”电话那端,传来冷静沉着的女音,听来是秘书。
傅亭嬅心里一急。“不在?他去哪里?”
这支专线号码只有和殷先生亲近的人才会拨打,所以秘书也不吝于告知殷凯臣的去向。
“殷先生正在前往机场的路上,将搭傍晚的飞机回洛杉矶。”
傅亭嬅几乎在秘书说完最后一个字,便把电话扔下,抓起车钥匙就奔出家门,匆匆套上安全帽,发动引擎,顾不得越来越大的雨势,往机场方向狂飙而去。
他怎么能这样?
怎么能留给她一个大谜团,然后说走就走呢?
不可以,他不可以就这么离开,如果他走了,下次再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啊──
想到这里,傅亭嬅越来越急,几乎是以失控的速度在蜿蜒而潮湿的道路行驶,雨滴扑打在她身上,也不觉得痛。
她并没有注意,刚刚和自己会车的黑色宾士轿车很快地掉头,紧紧跟在她车后,往同个方向前进。
傅亭嬅专注于路况上,视线模糊了,不知究竟是因为雨还是泪,她焦急、心慌,更有一种被抛下的浓重失落感在胸坎间迅速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