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梅怜白的病情仍没有好转,可是他们在江南的调查却取得了非常大的进展,而这一切都需要赤烈的指挥。
「嗯。」赤烈有口无心的点点头。
这些日子他就像根两头烧的蜡烛,就算体格强壮、精力过人,此时也感觉有些吃力了。更让他感到挫败的是怜白,记忆中那坚韧不屈的野丫头何时才能回来啊?
「怜白,妳就快点醒来吧!」他轻轻抚摸她紧闭的眼。
都昏迷三天了,她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醒来?沉睡中的她,脆弱得就像随时会消失一样。
御医说她的身体已没有大碍,只是出于对现实的逃避才不愿醒来,可他就是忍不住担心啊!
「大诺颜……」
「我马上去。」终于,他恋恋不舍的站起身。
在赤烈转身的同时,一双漆黑的眸子就贪婪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黑眸的主人--梅怜白早就醒了,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感情,只能装睡。
唉~~她该怎么办呢?
一声细微的叹息逸出她苍白的双唇。
「你说,大诺颜怎么会看上一个低贱的南人呢?」
「就是,实在让人想不通啊!不过是个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材没身材的黄毛小丫头,真不知道大诺颜看上了她什么。要我看啊!娜仁姊姊妳都比这黄毛丫头好看呢!」
「其木格妹妹,妳也长得不差啊!就算配不上大诺颜,配那个努哈尔也是可以的。」
「……」
两个丫头在外面的窗下嘻嘻哈哈的笑成一团。
「妳们两个在那儿嚼什么舌根?吵到屋里的人怎么办?妳们还要不要命啊?」守在门外的侍卫听见声音,忙上前喝止。
「哦!马上走,马上走。」
随着一阵脚步声远去,两个丫头离开了。
「喂,你跟着大诺颜的时间比较长,说说咱们大诺颜到底看上里面的丫头什么啦?」刚才那两个丫头的话也挑起了侍卫的好奇心,年轻侍卫用胳膊碰一碰年纪稍长的,八卦的问道。
「你别看咱们大诺颜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是个狠主子,其实他可是知情重义的好汉子呢!屋里的姑娘救了他,连弟弟都因此死了,大诺颜是怎么也不会负她的。」
「你是说,咱们大诺颜对屋里那位好,只是在报恩吗?」
「除了报恩,你说还有其他理由吗?又不是什么国色天香,那身子骨瘦得……」年纪稍长的侍卫摇头道。
「啧啧,那倒是,那身排骨换是我抱着也觉得不舒服啊!」年轻侍卫说得忘形,口沫横飞的道:「咱大诺颜府里的美娘可是万中选一的大美女,怎么说都……」
「嘘!别说了,小心被人听见。」另一名侍卫连忙提醒。
他对她--只是出于报恩吗?
那些爱语都是假的吗?
梅怜白心里好迷茫,好像一些珍贵的东西正被人抽离。她的心脏好痛好痛……
「咦?外面怎么这么热闹?」
「你不知道吗?今天皇上派钦差来嘉奖治疫有功的幽溪县令,那天你没去不知道,那些村民都被活生生的烧死,现场惨得……」
当时年纪稍长的侍卫被努哈尔留下来寻找失踪的大诺颜,在寻找过程中,他亲眼目睹官兵焚烧村子的凄惨景象。
「这样的人渣居然也能升官发财?!老天还真是没长眼!」年轻侍卫又是叹气又是咒骂。
升官发财、升官发财……
这四个字在梅怜白脑中不断回荡。她怎能眼睁睁看着害死小白和乡亲的大恶人平步青云!
如果老天没长眼,就让她梅怜白来帮助老天张开眼吧!
她心里一阵发狠。
「你说咱们大诺颜真会娶这姑娘吗?」
「要我说啊……」
反正主子下在,床上的人也没有要醒来的意思,两个侍卫索性窝在那儿聊起天来。
谁也没注意到,一个纤瘦的人影悄然闪出了房间……
第8章(1)
幽溪县城。
被派作钦差的是脱脱底下的人,仗着主子的威风,一路上呼来喝去、欺男霸女的,威风得不得了。
钦差一行人早一天就住进幽溪县城最好的有福客栈,可是直到现在,太阳都升到了天空正中,还不见人出现。
虽然发生十几天前那桩错认钦差的乌龙事件,可是等到真正的钦差来时,幽溪县令钱大志的兴致却丝毫不减。
这天一大早,他穿上崭新的官服,带着县衙里的一群手下,再次守在当日迎接「钦差」的地方。
梅雨季节即将过去,夏日的脚步近了。此时正值当午,头顶炽烈的太阳将每个人背上烤出一个个汗圈圈。
等了许久,终于远远看见那个飘摇的翠盖。
「还真是狗仗人势,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看得心头火起,努哈尔忍不住啐一口。
「怎么?忘了你们主子是怎么教你们的吗?戒骄戒躁才是正道。」赤烈在旁淡淡的道,「再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咧!」
虽然这派来的钦差只是四品官,而且还是脱脱的人,不过因为他代表的是皇帝,一路行的又是天子的仪杖,所以即使赤烈贵为大诺颜,也不得不顶着大太阳,随众人等候在县衙外。
他的重病才刚治愈,身体仍然虚弱,一个多时辰的「炽烤」早就使得他冷汗直冒,但他脸上仍是一派镇定。
「是。」努哈尔面有愧色,赶紧镇定心神。
「下官幽溪县令钱大志,率县衙上下一干人等恭迎钦差大驾。」钱大志满脸堆笑,迎上前去。
「钱兄,恭喜你高升啊!」
「一切都靠钦差大人和丞相大人的提携。」
「哪里,钱兄这次可是连升三级啊!恐怕以后小弟要仰仗钱兄的提携才是。」
「钦差大人见笑了……」
三言两语之后,钱大志已经和钦差「一见如故」,相见欢了。
果然,这幽溪县令和脱脱一伙人有所勾结,否则按照他的所作所为,杀头尚且不够偿还,何况是连升三级。
哼哼!朝中最忌讳的就是结党营私,即使脱脱本人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他们这两人一个是得意忘形,一个是愚蠢至极,恐怕死到临头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赤烈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像一面明镜般透澈。
「大诺……」钦差这才「看见」赤烈,假意要上前拜见。
「两位大人既已寒暄过,就宣读圣旨吧!钦差大人也不必多礼了。」赤烈大手一摆,制止了他的话。
话说一半就被毫不留情的打断,钦差张口结舌,好不尴尬。
「怎么,钦差大人还想喝口水不成?莫非是天气太热?」赤烈望望太阳,故意道。
「噗哧」一声,努哈尔忍不住笑出声。
「不渴,不渴。」钦差怎会听不出他话里的讥讽,努哈尔的笑声更有如火上加油,他只能讪讪的道。
「钦差不渴,咱们这些人可等得好饥渴啊!」赤烈淡淡的调侃一句。
「大诺颜教训的是,这就开始吧!」钦差涨红一张白净面皮,恨恨的在心里加一句:有朝一日你若落到我手里,看我怎么整治你!
好大喜功、度量狭小!这一切都落入了赤烈眼里,他又在心里加了八个字的评语。
「皇上有旨,幽溪县令钱大志接旨。」
「臣--幽溪县令钱大志,恭敬接旨。」钱大志撩起袍角跪下。
剎那间,大街上跪地之声不绝,整个县衙--不,该说整条街上黑压压的跪满了人。
接旨并不需要这么多人在场,只是幽溪县令钱大志一向志大才疏,却又好大喜功,这次得了此生唯一的大功劳,自然恨不得让整个县城的人都来观赏他的嘉奖仪式了。
为了让钦差大人看见治下黎民对他「景仰有加」,他还派了专人去训练他们如何得体的行磕头礼。
至于那些「刁民」、「贱民」、「乱民」的,自然是统统入狱,弄得县衙里的狱卒天天都在抱怨牢房里人满为患。
赤烈自然也无法免去跪拜之仪,不过,看着这闹剧般的一幕,他嘴角的讥诮越来越深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幽溪县令钱大志在任期间办事兢兢业业,深得朕心。」
好一个「兢兢业业」,好一个「深得朕心」啊!恐怕在此前,皇帝他老人家根本就没听说过钱大志这个名字吧!
哈哈哈哈……赤烈嘴角的讽笑更浓了。
幽溪县地方狭小、土地贫瘠,就连上一级的官员也不愿到这里来视察,何曾见过威风凛凛的御命钦差?
从县令到百姓,个个都没见过大场面,此时听得钦差言语威严,又是替皇帝传话的,一个比一个匍匐得厉害,几乎都要五体投地了。
剎那间,整条街上除了站着宣读圣旨的钦差,没有第二个人是站着的。
「此番天降其祸,幽溪大疫,幽溪县令钱大志不负圣恩,治理疫病有功,特此嘉奖。着赐……」
钱大志喜滋滋的听旨,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再连升三级,甚至四级、五级。哈哈哈……
正得意之际,眼前忽然有道白光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