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入塔内密道,扑鼻迎来的是浓浓的酒香。
古放云定睛一瞧,才发觉沐璃正与娘亲谈笑风生地在桌前布着碗筷。
瞧见古放云眸中的诧异,沐璃径自开了口:「我到地窖取完酒,便被娘给拎进来了,我还一直以为酒菜是备在膳厅里呢?」
「我才想开口,妳便一溜烟跑了。」他怔了怔,含笑的语音里饱含着浓浓的疼惜。
轻扬红唇,沐璃上前去挽住他的手道:「我怎么从来不知,原来行云塔底还有个这样的密室。」
「不是密室。」
仰起脸,沐璃不解地打量着夫婿那带着些许腼腆的脸。「不是密室,难不成这里还有别的通道?」
「嗯!」古放云微微颔首,目光瞥向西方的石墙,眸光意味深长地道:「这扇石门,通往扇水湖。」
「扇水湖?」语音微扬,沐璃怔住了,这扇水湖不正是当日她与古放云在石洞度过一晚的地方吗?一思及此,她不禁赧颜。
「没错,正是我替妳放毒的那一晚。」彷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古放云笑着回答了她心里的疑惑。
一思及此,沐璃抑不住地赧红了秀颜,想起他对自己的柔情,自始至终未曾改变。
那蜜般的甜在胸中蔓延,还没开口,却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粗犷脸庞吓退了几步。
惊魂未定之际,只见那陌生男子抱拳向她作揖。「力召磊拜见嫂子。」抬起头时还不忘对她投以一抹灿笑。
「你……」这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沐璃一脸讶异,只见石门再度转移,着一袭月牙白、绣水气云纹锦缎的女子,巧笑倩兮地翩然而至。
「婳宁儿见过大哥、嫂子。」扬眉轻笑,女子温婉有礼地请安。
沐璃转头望向古放云等着他开口,解释眼前的状况。
孰料,古放云只是笑了笑便挽着她入座。「这鲁男子是排行老三的力召磊,而这俏姑娘则排行老么,是我们结拜五人里唯一的姑娘。」
「姓力?!」瞟向正抡起酒坛子大口喝酒的力召磊,沐璃下意识蹙起了眉。
她的讶然,引来力召磊的狂笑。
抡起酒坛,他走向沐璃,不改豪爽性格感性地道:「嫂子,妳虽然没有婳宁儿豪迈的侠女气息,但身体里遗传着沐师伯的坚毅,再加上妳的果敢与胆色,更让咱们望尘莫及。」语落,他的眸中有着难掩的激动,心中更有着无限愧责。
他们都知道,沐师伯的死,古、力、仓三家皆需负极大的责任。
沐璃难以置信地瞅着力召磊,他的一番话,让自己浑沌的思绪有了一丝头绪。
在她还未回神之际,石门再次转动,一名斯文尔雅的俊逸男子映入眼帘,不假思索地,沐璃脱口道:「你是力掩尘。」
俊眉微扬,力掩尘先是一愣,随后便笑吟吟地走向古放云。「想来,你的媳妇是做足了功课想对付咱们。」
「是,曾经为了找出杀父凶手,我费了不少苦心,但唯独追查不到力、仓两家遗孤的消息。」看着眼前的人,沐璃坦然的语气里挟着些许无奈。
「为了保命,我们不得不隐姓埋名,沐璃,现下我只希望妳能放下上一辈的恩怨,与我们一同揪出凶手。」握着她的手,婳宁儿以略哑的声调说:「对于沐家,我们始终怀着一份愧疚,这把钥匙,是我娘的托付。」
她摊开掌心,沐璃认出了四钥之一的「西仓」,心思随即豁然开朗。「妳是仓师叔的女儿。」
四钥分别为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当年仓亭海手持的钥匙,便是镶嵌在西的「西仓」之钥。
微微颔首,婳宁儿明眸中漾着热意。「妳和大哥的姻缘,出乎我们意料,却也教我们更宽了心。」
不解地微扬秀眉,沐璃还未开口,力召磊倒是先抢了白。「至少老大的柔情蜜意缠住了妳,让妳缓了缓报仇的想法,也让咱们不用提早见阎王,可以多喝几年酒啊!呵!」
他话一落,众人不禁哄堂大笑,不自觉地,泪水自沐璃眼角悄悄滑落。
「怎么哭了?」瞧见她的泪水,古放云连忙将沐璃揽入怀里,柔声地问。
胡乱地抹掉泪,沐璃向众人扯开了笑颜。「我只是太感动了,我爹他……应该可以瞑目,至少,师叔们始终未摒弃『铸剑四杰』的情谊。」
面对他们,自己怎能不感动?
原来,一直以来她不是孤立无援的处境,在暗处,也有人为着她父亲的死,追查着事情的真相。
低头瞧见妻子眉宇间的神色,古放云握住她的柔荑,微笑道:「我很怕妳没办法接受大家……」
摇摇头,她扬起一抹澈然的笑容,轻喃地说:「云大哥,是你把我拉出仇恨的泥淖,没有你,就没有璃儿今日的坦然。」
放开他有力的手,沐璃拿起酒杯面向众人。「沐璃在此谢过诸位。」
没料着沐璃会如此率然,力召磊满脸感动地抡起酒坛,灌了口酒,大声道:「呜!咱好感动,嫂子,咱们今晚不醉不归,喝酒!喝酒!」
第七章
「今晚咱最开心,偏偏少了洛,否则就更畅快啦!」一巡酒下来,力召磊爽快地大口喝酒吃肉,那满身豪爽的气息毫不掩饰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只是力召磊话一落,力掩尘立即莫可奈何地摇头接道:「这小子没喝酒时还带点人样,只要一碰酒,那一丁点的人味也尽失,哈!嫂子莫怪,莫怪啊!」
语毕,他朝众抱了抱拳,斯文的脸上有些愧然。
沐璃微微一笑,喝了酒身子暖了,思绪竟也随着他们的笑语放松了许多。
「接下来我们就得好好策划,如何入东厂及查出洛的下落了。」饮尽杯中最后一口酒,古放云率先将此次聚会的目的带入正题。
「东厂?」沐璃心一凛,语气微扬,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妳没听错,是东厂。看来大哥一定什么都没对妳提吧?!」婳宁儿开口,语音里透着丝紧绷。
将目光转向古放云,沐璃柳眉微蹙地扯着他的袖口急忙问:「我爹的死与东厂有关?」
「这就是我一直想对妳说的事,但时机尚未成熟,我不想妳冒险。」他太了解沐璃为报父仇的心情,太早告诉她此事,对沐璃而言只会是负担。
「其实事件真正的来龙去脉,最清楚的是潜身东厂的洛。」力掩尘续了话,语气里有着浓浓的阴郁。「据他最后留下的讯息看来,一直被囚在地牢的几名人犯,应该是我爹及仓师叔。」
「怎么会?」沐璃闻言震惊不已,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这样峰回路转的发展,震得她难以自己。
「嫂子无须担心,就因为涉及东厂,咱们才步步为营,不敢轻举妄动。」咕噜灌下一口酒,力召磊将她陡然发白的脸色视为担忧。
「是啊!一切都已布署好,只不过洛二哥一直没消息,我们只好藉由大哥铸好的剑来替咱们引路,一方面可以直捣东厂的秘密巢穴,二方面可以藉此打探洛二哥的消息。」
「洛二哥是谁?」沐璃怔了怔,发觉体内突然窜流的寒气乱了她的思绪,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哦!洛排行老二,是皇上身边的人,招亲当日妳也见过的。」提及洛索寒,古放云的嘴唇抑不住地往上扬。
当日若非洛临门一脚的捣乱,擂台娶亲之事或许不会那么轻易落幕。
「除了磊,我们也都在场。」指了指鼻尖,婳宁儿笑吟吟地补上一句。
「好多事……似乎都已超出我所能想象的范围了!」沐璃有些讶异,却无法不注意到肌肤冒出的疙瘩。
这般熟悉的反应让她惧怕,于是沐璃连灌下数杯酒,期盼酒气能缓缓体内寒气的窜动。
敛下眉,古放云大意地忽略了沐璃的异样。「为了剑库,东厂应该已在府中布下眼线,我猜他们会利用碔释剑来作为交换剑库的条件,所以近日我们得格外留意碔释剑,另外阿尘他们也会留下。」
碔释剑是皇帝下旨铸的剑,倘若遗失,皇帝必会认定是古家无法如期交剑的推托之词,古家可能会因此招祸,而东厂更可以此逼迫古家交出剑库的钥匙。
沐璃的疑惑在古放云的提点下霍然明朗,但偏偏此时她的身体竟无法克制地打着冷颤。
「嫂子受了风寒吗?脸色似乎不大好?」眼尖的力掩尘以行医者的敏锐察觉了沐璃的异样。
「受风寒事小,让阿尘替妳把把脉,开几帖方子便成了。」力召磊的大嗓门介入,喳喳呼呼几句,又粗鲁地打了酒嗝后,大力地拍向古放云的肩道:「或许会替嫂子诊出喜脉也说不定,呵!就让阿尘瞧瞧吧!」
古放云闻言,只是无奈地翻了翻眼,孰料沐璃却抢先一步地仓皇起身。「你们别取笑我了!我有些冷,进房去取件衣服。」
「呵!嫂子害臊了,呵!有意思!真有意思!」力召磊颤巍巍地坐下,足见他已有六、七成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