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非常有自信,起码在见到这一刻的他之前,她都信心满满。
但现在,她不敢说了。
「云东?」她试探性地推他一把,奇怪地看著他。「你……」从没见过他这麽冰冷的神情。
区云东不说话,没有表情的脸像买著」张可怕的鬼面具。
[你到底怎麽了?」她语气微慌。
「有血味儿!」他两眼瞬也不瞬地定在对面街道的倪安容栈上。
「什麽血味儿?」她顺著他的视线往前望。「奇怪,客栈门口怎么围了这么多人?」
「机灵!」他吐出两个字,拔腿往客栈方向跑去。
「咦?」她愣了半晌才想起机灵是匡云东的小侍卫。「该不会……」杀手也找到这里来了!「等我一下。」她跟著跑。
匡云东跑到客栈前,纵身一跃,掠过人群,直奔後方厢房。
花非雨没习过武,只能拚命地推著人群往前挤。「借过、借过,我是悦安客栈的住客,让我进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你是客栈的住客?」一个胖大婶抓住花非雨的手。
「是的,请你让我进去看看。」花非雨挣扎著想进客栈,但胖大婶紧抓著她让她无法前进。
「别进去啊,姑娘。」胖大婶一脸惊骇。「刚才来了几个凶神恶煞,说要找一名叫花非雨的姑娘,小二告诉他们花姑娘出去了,他们不信,坚持进去找人,小二企图阻止,那群杀手拔刀就砍,现在里头一片血海……咦?等一下,莫非你就是花非雨?」
花非雨说不出话来,有人要杀她并不稀奇,但连累无辜人等……
「放开我!」她突喝。
胖大婶给她吓了一跳,从没见过气势如此凌厉的姑娘,她不觉松了手。
花非雨急忙往前冲。
进了客栈,大厅里血迹处处,可见当时的战况有多惨烈。
「寒渡岳、船大哥、春梅……」她唤著下人的名字,直往後方厢房跑。
一路上到处都是受伤倒地的人,其中还有不少是身著官服的官兵。
看来事情发生後,有人报了官,官兵前来拿人,却……她不敢再往下想,连官兵都制伏不了的杀手,她带来的人马怎麽可能挡得住?
「……小管事、长春、小钉子……有没有人回一声啊?」该死、该死!若让她查出这事儿是谁干的,绝对要那家伙后悔来这世间走了遭。
「哇!」突然,一声临死前的惨嚎窜入耳畔。
难道她的人已经一个不剩了?怒火烧出她一身狠厉的杀气。
花非雨弯身,自鞋筒里取出一只竹管,这是她跟严公子闹翻後,花费钜金聘请天下知名的机关师慕容痴心制作的暗器--追魂针。
当时,慕容痴心曾警告她,此暗器歹毒无比,一旦发射,针出断魂,非经生死关头,不可轻易使用。
她答应了,不过那是指一般时候;现在她火大了,胆敢动地属下者,死!
手持追魂针,她在瞬间化身为夺魂夜叉,埋首往前奔去。
人间有地狱吗?
那是不可能的!
但花非雨却在此时此地,亲眼见证了地狱的存在。
匡云东身如流星电闪,自刀口下抢回机灵一条小命,然後反身一掌,那欲夺人魂的杀手便被掌风震成了碎屑。
漫天血雨纷飞如雪,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消失了,连副完整的骨架子也没留下。
花非雨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然後,再以擂鼓般的速度狂奔了起来。不是为了一个早该死上千百次的杀手,而是因为……
匡云东,他脸上觉悟般的狠厉震住了她。
他不是个没有经历过悲伤的天之骄子,相反地,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悲伤真义。
「小心--」花非雨扣动追魂针的机簧,一个欲偷袭匡云东的杀手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便被追魂针夺去了性命。
匡云东回眸望了她一眼,多数首次手染血腥的人都会痛苦万分、心神散乱。这本无可厚非;毕竟人不是畜牲,无法手刃同类而无知无觉。
但值此危境,任何一点疏失都可能造成性命之忧,他担心她的良心将成为她致命的缺点。
果然,花非雨惨白著娇颜,执著追魂针的手颤抖不停。
一个人死了!但她一点儿也不後悔,情况就算重来一百遍,她也会扣下机簧,因为在她心中,一百个杀手的性命也比不上匡云东一个。
可她仍然觉得想吐,究竟是谁导下这场血腥的杀戮戏码?严公子吗?九成九是他不会错!
「王八蛋!」就不要让她捉到严公子的把柄,否则这回绝不是小小惩戒就可了事;她一定要彻底毁了他。
「非雨!」匡云东猛地一声暴喝。「呆够了就快救人。」
她乍然回过神来,看见贴身丫鬟春梅正命在旦夕。「住手!」初次杀人的罪恶感自她脑海消失无踪;如今,她只想救人。
纤指扣动机簧,又是一名杀手命丧追魂针下。「我就是花非雨,你们不是想要我的命?有本事就来吧!」仗著追魂针厉害无比,她以身诱敌,企图交换无辜人等的一线生机。
「花非雨,她的人值一万两黄金啊!」」提到钱,所有杀手双眼都亮了起来,不约而同扑向她。
「小心啊,小姐!」小丫鬟春梅被眼前景况吓得腿都软了。
「花小姐--」浑身是血的船大哥看不惯多数人欺负少数人,直想冲过来帮忙。
「谁都不许过来,统统给我离开客栈。」花非雨大叫,手执追魂针,看到穿黑衣服的杀手就财。
「可是……」放花非雨一个人面对众杀手,叫他们这些拿人钱财办事的下人如何过意得去?
「非雨不会有事的,你们快走,别在这里碍手碍脚。」匡云东也吼,仔细观察了半晌,他发现杀手只想捉她,并不要她性命。真奇怪,莫非严公子对她尚未死心。
「追魂针可不长眼,难道你们也想尝尝它的滋味?」嘟地,又是一声闷响,花非雨已经解决了四名杀手。「别让我有後顾之忧,快走!」
这句话如一阵响雷,劈进所有花府佣仆耳中。终於,他们听话地互相扶持,迅速逃离了客栈。
不多时,情大的後院只馀五名杀手、四个官兵、匡云东和花非雨。
「你还好吧?」少了闲杂人等,匡云东终於可以专心应敌与保护她。
花非雨摇头,脸是白的、唇也是白的,全身抖如风中叶;但灿亮的眼神却一点儿也不曾动摇。
「你做得很好,非常好,你是最棒的。」他拍拍她的肩,赞扬她的勇敢与智慧。
她没有跟著其他人一起逃,反而留下来,这是因为她晓得杀手们要的是她,一旦她躲进人群,也只是多害人命,并不能保护自己;所以她留下,将性命赌在追魂针与匡云东身上。
「嗯……」边颤抖著,她扬唇回他一抹虚弱的笑。
「放心,没事的。」他抚著地的发,想不到那看似微黄的枯发其实无比的柔软,十足地慰人心神。「我还要带你回国做我的皇后呢!我一定会保护你。」
「是啊!」她鼓起精神。「在还没当上西荻国的女皇帝之前,我绝不甘心就这麽死了。」
「呿!」什麽时候了,她还有心神想这些?真是够悍!匡云东算是服了她了,也更加欣赏起她这份倔强。
「你尽管动手,把这些混蛋全给杀了,不必瞻前顾後。」她会替他守住後背,谁敢偷袭他,她的追魂针绝不留情。
「那就拜托你了。」他说。「了」字犹在舌尖打转,他人已如苍鹰仆儿,飞向黑衣杀手们。
「松手!」首先,他抢下一柄长剑,一剑钉死那正要取捕头性命的杀手。
「多谢大侠。」死里逃生,衙门捕头一身冷汗。
「不必客气,你快去帮帮其他捕快大哥吧!」匡云东边道,边一手揽下三名杀手,让剩馀的官兵们松口气。
「这些杀手凶狠异常,大侠小心。」话落,捕头也忙著救助自家兄弟去了,能救一个是一个,想到方才,他带了两队二十四人到客栈捉拿凶手,以为万无一失,谁知双方一碰头,他们被杀得兵败如山倒,若非眼前这一男一女赶到,怕这回要全军覆没了。
「唉,回去要怎麽跟大老爷交代?」想到这一点,捕头头都大了。
倒是匡云东,他什么也没想,脑海里唯有一个念头。「杀!」
身为一国之君的首要任务是什么?
保护自己的人民!因此任何企图杀害他人的家伙都只能有一个下场--死!
不过那些杀手也非省油的灯,在明知打不过的情况下,也起了同归於尽之心。
由其中两名杀手缠住匡云东,剩下一名则点燃身上火药。
「同一招使太多遍就没用了。」靠著花非雨的帮忙,匡云东及时摆脱缠住他的杀手,一掌将身系火药的杀手击入深井。
轰地一声巨响,火药爆炸,激起井水直冲三丈高。
漫天血雨降下,匡云东与花非雨紧紧相拥,因意外而激起的情愫将他两人紧紧相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