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史清铭从来不知道「失败为成功之母」可以这样解释。当然,他也不想理解柳扬的通篇歪理。
「请你直接说出你的要求。」他保持着冷淡的态度。
史清铭是柳氏集团董事长柳扬的助理,不过他领的薪水却是总经理级的。
因为放眼天下,有能力做柳氏总经理的没有上万、也有上千,可是忍受得了柳扬的长篇大论而不发疯或睡著者,仅只史清铭一个,别无他人。
这不是说柳扬品行卑劣、能力低下,他这个人其实很厉害,十五岁接掌一间快要倒闭的榨猪油工厂,然后利用十年的时间将其改组为速食面王国,再以十年岁月跨足罐头、冷冻食品、速食调理包等项目。
二十年过去,柳氏俨然成为全台第一的食品公司,只要是柳氏出品,即是品质与美味的保证。
柳扬天生一张娃娃脸,白皙的肌肤一点皱纹也没有。
他深棕色的眼眸有如水晶般清澈,鼻梁挺直、鼻头圆润,两片性感的嘴唇永远都保持着上扬的弧度,笑得既天真又无邪,好像不知道这世间有悲伤这回事。
很多人对他的第一印象是--天使。
但这只维持到听见他开口说话为止。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如此爱说话、会牵拖,因为向他问出这个疑惑的人们都已淹死在他的口水中、英灵远矣。
看在这一点分上,柳氏给史清铭再多的薪资也是值得的。
柳扬张开嘴,吐了半个「啊」字,突然大步往女生厕所方向冲去。
史清铭愣了一下,拔腿追赶。「订婚典礼快要开始了,你不能在这时候离开!」
「嘿,任何典礼都比不上拯救一名美女脱离灾难更重要。」柳扬半步也不停。
「哪里有美女遇难了?」起码他没看见。
「在女生厕所。我清楚听见一名美女发出痛苦呻吟,她一定遇到大麻烦了。」柳扬说。
老天保佑他。史清铭翻个白眼。大厅距离女生厕所将近十公尺,中间还有一堵墙,这么远的距离,他怎么可能听见有美女在呻吟?
好吧,也许柳扬天赋异禀,听觉超灵,可是……
「从这里根本看不到女生厕所,你怎能确定呻吟的人是个美女?」
柳扬回他一个「你是白痴」的眼神。
「那记呻吟是如此地柔弱无助、又惹人心怜,想当然耳,只有美女才发得出来。」
史清铭想,他唯一白痴的就是--跟柳扬讲道理。
他们奔过长长的走廊,拐了两个弯,终于看到女生厕所的牌子。
「就在里头。」柳扬说。几乎在他说话的同时,厕所里传来一个剧烈的撞击声。
柳扬加快速度冲向厕所,连那扇锁住的门板都阻挡不了他,他抬腿踢坏了锁。
冲进厕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横卧在地的女性身影。
这时,史清铭也发觉了事情不对劲,不顾男性不该踏入女生厕所的禁忌,跟着闯入。
柳扬直接奔向倒在地上的女人,史清铭却警戒地注意起四周。
柳扬的天命或许是保护天下弱女子,史清铭可不是,他的职责是看护好他的老板--柳扬。
史清铭将整间厕所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放过任何一个单间。他从被打破的窗户探头出去,风中隐约还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但一下子就消失了。对方一定是找个地方躲起来了。
看来原本在厕所里的人,在他和柳扬进来前打破窗户逃跑了。
史清铭衡量一下现况,没有追出去。在还不清楚跑掉的人是否就是行凶者之前,还是保护他麻烦的老板比较重要。
现在这间厕所里只剩他、柳扬和地上那个女人,危机解除。史清铭回到大门口守着,不让人进来打扰柳扬的救美大业。
柳扬检视着地上的女人。她清秀的脸庞上布满惊恐,肌肤泛着一种可怕的淡青色,配上颈间那圈明显的勒痕,整个画面诡异得让人心脏一紧。
他水晶般的眸子闪过一抹乌云,这是一桩蓄意伤人事件。
但他有些怀疑,这个女人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岁,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质朴的气质,不像是到处结仇的人。
可却有人要杀她,是为财、为情、还是……她只是倒楣,遇到一个疯子?
不知道为什么,柳扬觉得这个女人有点眼熟,但他很肯定自己不认识她。
「董事长,有人过来了。」史清铭提醒柳扬。饭店毕竟是公众场所,人来人往的,总会有人想上厕所。
「你去跟饭店经理要个房间,我带这位小姐上去休息。」柳扬说。
「不报警?」他以为这算是刑案了。
「去去去,什么事都照章办理,人生多无趣?清铭,你该学着放松,并且享受生活了。」显然柳扬打算把这件事当成另一项乐子。
史清铭也不跟他争辩,径自打电话找饭店经理要房间。他没傻,跟柳扬辩论,再清晰的脑袋都会被搞昏。
柳扬得知房间号码后,扶起地上的女人,伪装成喝醉酒的样子,大大方方出了厕所,逛过大厅,步向史清铭为他新订的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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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激老天吧!柳扬超凡入圣的听力挽救了金金被人扭断脖子的命运。
她猜,她也许只昏迷了几分钟,因为在她彻底失去意识前,她还听见程万里打破玻璃窗逃窜的声音。
紧接着,她迷茫了一会儿,那感觉就像在气温三十六度的室外连续奔走几个小时,然后眼一黑,中暑昏倒了。
等到她逐渐恢复意识,就发现身处的空间里多了两个男人。
她也不知道这个结果是好还是不好,在逃离一个男人之后,又落到两个男人手中。
她像只受惊的兔子,怕得一动也不敢动,事实上,她也动不了。她的意识恢复了,身体却沈得像灌满了铅,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她只能在心里祈祷这两个男人都是怕麻烦、不想管闲事的家伙,那样他们就会抛下她,仓皇地逃跑,而她也就安全了。
可惜今天上帝公休,没有人负责实现信仰者的祈祷。
因此,两个男人中的一个扶起了她,把她像个洋娃娃一样地紧箍在怀中。
她的脸贴在一片厚实的胸膛中,很宽广,而且坚硬。
这是个比她的未婚夫还要强壮好几倍的男人,所以如果他对她有恶意,他的伤害也会强上许多。
一股寒气从她的脚底升起,冻住了她的脚踝、小腿、膝盖、大腿、臀部……眼看着连她的心脏都要凝结了。
那个搀扶她的男人将她抱上了一张软绵绵的大床。是的,她被送进了一间客房,而她甚至不晓得自己是怎么到达的。
她只顾着恐慌和惊吓,没有精神去注意其他的事情,直到床铺的柔软勾起了她的警戒。
她开始注意那两个男人的交谈,不多时,一个脚步声离开了,她祈祷另外一个也会跟着消失。
但是该死的上帝还没有上班,所以第二个脚步声不仅没有离开,还越来越贴近她。
她憋住呼吸,想象自己已经死了,这样她就会失去所有的知觉,再不会害怕。
她看过报导,很多杀人犯虐杀死者是因为他们被激怒了。所以聪明人会选择冷静面对意外,保护自己避免受到更多的伤害。
但愿他看到一具毫无反应的身体后,会自觉无趣地走开,这样她就可以找机会逃跑。
可他仍然不停地接近她,她已经可以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和他散发出来的体温。
她的手脚控制不住地轻微颤抖起来。
她的呼吸再次受到阻扰,但这回掐住她脖子的却是恐慌。
她的脸色发青,快要窒息了--
「嘿!」就在这时候,柳扬开口了。「我知道妳醒了,有没有什么话想要--」
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冲进脑海里,让那团围在四周的恐惧一下子爆炸开来。剧烈的冲击令她沉重的身躯瞬间绷紧,她变成一枝架上弓弦的箭,然后咻地像一阵风似的,她连滚带爬地逃离他远远的。
柳扬从没看过有人可以跑得这么快,也许她可以为中华民国赢得第一面奥运金牌。
「小姐。」他让自己嘴角的弧度更上扬几分。据说,他这种笑容很纯洁,就像三岁小孩一样。
「妳不要怕,我--」他没有说完,也许这是柳扬生平第一次无法畅所欲言。
他的口才一向很好,死的可以说成活的,黑的可以讲成白的。
从小周遭的亲朋好友都说他是个天生的生意人,可以鼓动天上的神仙来向他购买一碗泡面。
但神仙要泡面做什么?祂们又不需要吃东西。但柳扬就是有这种能耐,卖出所有他想卖的东西,包括他的想法和观念。
可他发现他没办法对眼前的女人施展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她眼里的恐惧又浓又黑,化成了一副沉重的锁炼,紧掐住他的喉咙。
她把整个身体缩成一颗球一样,紧贴着墙壁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