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天晓得里头是不是有什么妖力无边的鬼怪,若是他一踏进便中了邪,岂不倒楣?
「啧。」他啐了一口,随即打开信,读完简短两行字,他眉头不禁挑得极高,喃喃自语道:「什么东西?又找到了?这是什么意思?难得写封家信来,就不会多写几个字吗?」
既是急事,就该要写得再清楚一点的。
不过,这样看来,小悠的意思应该是说,他确实找着菩萨笔了。
二哥找着了如意墨,且迎娶了持有宝物的姑娘,而小悠亦然,这意味着什么?
会不会太巧了一点?
「三爷?」
正想着,一旁又有人唤他,他抬眼探去,觉得眼前之人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
「你是?」
「我是祖儿的哥哥,西门光。」西门光笑得眉眼微弯。「这外头烈日毒辣,怎么不到里头坐坐?」
原来是西门祖姑娘的兄长,上回有见过,莫怪觉得面熟,只是……
「我……」他没瞧见他正在看信吗?
「嘿嘿,同样是男人,我懂你的想法。」西门光径自点着头说,随即亲热地拉着他就要走。「我懂、我懂,这种地方就只有苦闷的书,心里怎会凉?我带你到其他地方走走,替你解解火。」
「嗯,等等,你要带我上哪?」这人未免热络得过火,谁说要解火来着?
「带你去每个男人都喜欢去的地方。」话落,西门光不由分说地拉着他走。
「大哥,你要上哪?」西门祖从铺子里跑出来。
「待会就回来!」
*
群花阁
城东销魂金窝,首屈一指的非五层楼高的群花阁莫属。
进门便是一条正面的长廊,长有百余步,两旁皆有不少厅堂,而通到底的南北两边长廊上头,一至二楼全都是精致雅阁,珠帘绣幔,灯烛闪耀。
三楼到五楼全都是上等雅房,里头黑檀四柱大床,佐以霞纱垂幔,外头香炉缭绕,石案在旁,推开窗棂,便可眺望下头的繁盛气息。
「三爷?!」
甫教西门光拖进群花阁里,傅鸨子迎面走来,瞪大了圆眼,有些难以置信竟会在此时见着他。
「傅鸨子。」慕容真笑得无奈。
「三爷,可真是您呢,我已经多久没瞧见你了?」傅鸨子迎面走来,笑得花枝乱颤,打量着慕容真和掠影。
「可不是?」
西门光见状,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愣愣地道:「你们认识?」
「岂只是认识?三爷可是群花阁的老板呢!」
「嗄?」
「对了,三爷,你可知道去年教你给捡来的潋滟丫头,如今已经成了咱们的花魁了呢。」
「真的?」想不到那小丫头真有本事。
「就是啊。她呀,还天天念着三爷,就说不知道三爷何时才会再来一趟南京城,想不到时候未到,三爷倒是先现身了。」
「方巧有事。」
「是什么事?是同二爷一样,到南京城寻宝吗?」傅鸨子全然漠视了他身后的西门光,径自拉着他和掠影到一旁的小雅阁里头。
「妳也知道二哥到南京城寻宝?」他微诧。
「谁不知道呢?你瞧。」她指了指摆放在雅阁里头的墨锭。「这可是二爷的主意,要咱们在这儿搁些墨宝阁的墨锭,替他们买卖。」
「哦?」他微愕。「二哥从中抽佣多少?」
「没有,分文不收,纯粹是人情买卖。」
「嗄?」这可绝了,向来利益摆眼前的二哥竟不收任何佣金?
「我就知道肯定有谱,到最后,二爷果真迎娶了墨宝阁的千金。」傅鸨子笑得眼都弯了,而眼角余光在此时瞥见跟在后头的西门光,不由凑近慕容真,小小声地道:「只是,三爷,你怎么会同这个人搅和在一块?」
「他?」他斜睨身后的人一眼。「他有什么问题?」
「大有问题。」博鸭子再将他拉到一旁。「三爷,你怎会招惹到他?他可是南京城出了名的败家西门少。」
「那又怎么着?」败家子,他又不是没瞧过。
「那不是重点,重点是,敢问三爷到南京城,是否投宿在客栈?」她问得小心翼翼。
「不是。」又怎么着了?「我直说好了,我就住在西门府。不成吗?」
「天啊!这不是成不成的问题,而是、而是……」傅鸨子顿了顿,再三考虑才小小声地道:「西门府已经闹了十多年的鬼啦!」
第4章(1)
闹鬼?
正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
他不信,但是,心里有点毛。
夜深,用过晚膳,坐在西门府后院客房里,慕容真轻呷着茶水,望着窗外的稀疏灯火,心里直有一股难喻的不舒服。
真不知道该怪傅鸨子在他耳边乱嚼舌根,还是怪自个儿胡思乱想,但这灯火不甚明亮的宅子,还真是教他打从心底发毛。
宅子外头林草丛生、邪气森森,映着晦暗不明的月光和淡淡灯火,总觉得好似鬼魅打转,有不少鬼火在外头飘荡,恍若有数双鬼眼在窥探,整座林子充斥着教人心头不舒服的阴影。
昨儿个他醉倒在大厅,在偏房一觉到天亮,压根不知道后院客房的氛围竟是如此地骇人。
这宅子到底有什么问题啊?
傅鸨子既提了个头,为何不干脆讲清楚、说明白,教他搁在心里犯疑猜,愈想愈发毛。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三爷,我打昨儿个便觉得这宅子不对劲。」
掠影压低的嗓音低沉似鬼魅,教陷入沉思的慕容真结实吓了一跳,怒目瞪去,咬牙道:「搞什么东西?说话就说话,你没事靠这么近,没事压低嗓音做什么?!」
混蛋东西,没瞧见他正在想事情吗?
「我……」掠影哀怨地扁起嘴,连忙退开两步远。「我怕隔墙有耳嘛。」
「整座后院就只有你跟我,哪里来的隔墙有耳?你在指什么?人家祖儿姑娘好心作东,你胡乱想,就是在坏人家名声,你懂不懂!」怎么,现下是拐着弯说这后院里头,除了他主仆二人,还有什么他们瞧不见的东西吗?
胡说八道,他不信,从来不信,绝对不信这种东西!
所谓鬼魅之说,不过是乡间野史,再不就是说书人为了吸引听客才诲出来的戏码罢了。
「有这么严重吗?」他不过是提出疑问罢了,这样会坏了祖儿姑娘的名声?
「就这么严重!」
「但是傅鸨子说……」
「不就说了是传闻吗?」
「可哪有传闻可一传,便传了近二十年的?」掠影顿了顿,又道:「三爷,难道你都没发现这西门府里头的下人少得可怜吗?」
「这……」掠影不提倒好,一提起他便觉得似乎真有其事。
「想想,撇开厨房的厨子和厨娘不谈,咱们进西门府至今见过的奴仆、丫鬟,似乎就只有一个珠儿了。」
慕容真闻言,不禁微微挑眉。
是啊,好似真是这么一回事。
「这不会太古怪吗?西门府再怎么说也算是南京的大户,家里头的奴仆少说也得要有十来个左右,要不这么大的宅子,如何整理、打扫?」掠影一一指出疑点。
闻言,慕容真不禁蹙紧浓眉。
也对啊,瞧瞧如此情况外头林草丛生,好似已有多年未整修过,教他不由更加肯定这宅子的奴仆不多。
而如此情况,岂不是印证了西门府闹鬼一说?
傅鸨子说过,每个到西门府当役的奴仆,通常都待不久,而离开之后,运势似乎也颇差。
啧,他无端端想这些事做什么?
闹不闹鬼,与他何干?他不过是借宿罢了,若是住得不舒坦,大不了到客栈投宿不就得了?
总之,西门府闹鬼,与他无关,再说,谁也不能证明真的闹鬼。
毕竟,眼见为凭。
「三爷,依我瞧,横竖咱们与祖儿姑娘也是非亲非故,倒不如赶紧离开西门府,省得引来不必要麻烦。」
「呿,胡说八道,就说了不过是传闻罢了!」这混蛋掠影,帮不了主子的笨蛋贴侍!瞧不出他已经够心神不宁了吗?他就非得在这当头不断地生话吓他。他到底要到何时才能替他这个主子分忧解劳?
「可是,三爷不觉得这儿阴气颇重吗?昨儿个我独自住在客房里,老觉得心不安宁,怎么睡也不舒坦,总觉得朝这窗口探去,好似随时都会有一抹影子飞过来,啊--三爷!」
「啊--」慕容真瞧他瞪大了眼,顺势探去,瞧见窗外一抹白影飞过,他不禁脱口尖叫。
真的闹鬼?!
「发生什么事了?」大门突地教人推开,里头主仆两人险些跌成一团,定心抬眼一探--
「珠儿?」慕容真发噱道。
天,白色的衣裙、白色的软巾头饰,虽说未近七月,但她这打扮出现在晦暗不明的房外,着实很吓人。
「怎么了,三爷?」珠儿赶忙将手里捧的一桶水搁下,快步走到两人跟前。「方才我听见里头传出尖叫声,所以未经允许便推门而入。「三爷,发生什么事了?」
忧虑之情溢于言表,她来回梭视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