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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打来只是为了骂我没去加拿大看爷爷跟爸妈他们的话,我要挂了。」隔了一段距离,霍靳朝话筒说道。

  早知道就不回电话了,刚刚会迟疑,就是因为他早有预感要挨骂,因为若按家族期望的原订行程,他早该在这个农历年动身前往加拿大探亲,结果他没有,反而拉着御澄云到这南方小岛国来玩。

  这事要没被发现也就算了,如果东窗事发,可以想见一顿劈头痛骂是少不了的,就是预知了会这样,方才一见是四姊的留言电话,霍斩总觉得没什么好事,也难怪他迟疑着不想回电。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果然是对的,听听这阵仗,他真是不该打电话回去自投罗网。

  「有什么话,等我回去再说。」不想纠缠不清,霍靳就要挂掉电话。

  「等等!你等等!」电话那头一听他要挂掉,爆出刺耳的制止声。

  「什么事?」其实很不想理她,但在御澄云关爱的注视下,他不好做得太绝情,只好不情不愿地再把话筒放回耳边。

  听了下,霍靳的表情越来越严肃,看得一旁的御澄云也跟着担心起来。

  他朝她伸出手,紧握住她的手,十指交握中,蓦地,霍靳却冒出一句。「这不会是你报复我的恶劣玩笑吧?」

  瞬间,霍靳将电话远离自己的耳朵,一旁的御澄云再次听到高分贝的破口大骂声。

  两人相对一眼,他朝她露出一抹苦笑。

  「好了,我知道了,我会转告她,也会回去,就这样,bye。」找了个空档,他快速说完最后的话,闪电般迅速的挂上电话。

  「怎么了?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她知道他话语中的「她」,指的自然是她本人

  他看着她,迟疑了。

  在回电话之前,他才看着她因为玩拖曳伞而显得生气盎然、欢喜愉悦,他实在不愿意让任何事来破坏这一刻……「靳?」忧虑在他迟疑中染上她秀雅的面容。

  她知道一定是出事了,而且是很严重的事,才会让他这般欲言又止、难以成言。

  「出事了。」他知道瞒不过她,也不能瞒,尽量维持住声音中的平稳度,道:「一个礼拜前,你爸妈在前往接机的路上出车祸,一辆满载铁桶的大货车追撞上他们的小客车……」

  满载铁桶的大货车……脑海中似乎有什么被触动,可眼前她无心理会。

  「结果?」她追问,语气神情都很平静,似乎平静过了头。

  「……」沈默了好一下,没得逃避,他极简洁的公布。「两个都死了。」

  没有任何太过戏剧化的反应,她沈默,她只是沈默着,一句话也不说。

  死了……两个都死了……这认知,一再地冲击状似冷静的她,理智见长的脑袋在这非常的时刻完全失去了作用,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要有什么样的反应才算正常?才算合理?

  虽然名义上是再亲近不过的血亲,可这么多年的距离与隔阂已让她对他们感到陌生,这般的亲近……又是这般的陌生……然后在彼此有机会更进一步了解彼此之一刖,在她都还没能真正的与之接触、厘清她对他们的感觉之前……死了,他们就这样突然的传出了死讯。

  她该有什么样的感觉跟反应才算是正常?

  沉默,她试着在空白的思绪中抓住点头绪,可最终!她还是只能沉默。

  「走吧,回去了。」他紧扣住她纤长的手,像是要给予她力量一般,事实上他也愿意,只要她有需要,他愿意将所有的力量都给她。

  她看着他,眼神有几分的空洞。

  他的心,因她无助的神情与空洞的眼神而暗暗融化,怎么也克制不住自己--事实上他也没时间想到要去克制的问题--轻声一叹,他施力,将她拉入自个儿的怀中,有力的臂膀环住她纤细修长的身子。

  任由倦意袭来,不论是身体的或是心灵上的,埋首于他的胸怀中,她不语,试着回想,她的人生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要不,为什么她得面对这些呢?

  「别想了。」拥着她,霍靳哑声低道。

  将她的脆弱看在眼里,他也不知是怎地,心里就跟着觉得难受了起来,恨不得能有通天的本领,好化去所有令她烦忧之事。

  没说话,她用力环紧了他,紧攀住她唯一的倚靠……知道她的心情,霍靳静默地由着她环抱住自己,高大的身子拥住修长纤细的她,直到晕黄的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拖得长长的,远方缓缓驶来的交通船呜起最后船班的通知……「回去吧!」他说。

  她点头,任由他牵着她走向来时路。

  回去了。

  ***

  由于宗教信仰的关系,丧事进行得极为迅速确实,快速得像是西片中的场面,换了一幕之后,就是安葬的画面。

  没有太多的繁文耨节,尤其时值非常时刻,安葬的仪式简单隆重,精简得在仪式结束后,看着三三两两、小猫没几只的观礼人离去,御宛芸忍不住落下早以为流干的泪水

  「别哭了,你知道的,爸妈他们最不喜欢人哭了。」同样的悲痛,可身为兄长的御念风只能强忍住自己的哀伤,先行安慰妹妹。

  「你不懂……」咽下另一波破碎的啜泣声,她哽咽道。「爸妈他们是那么喜欢热闹、喜欢朋友的人,可是……可是……」

  她无法言语,只能掩面啜泣出声。

  御念风面容哀戚,心中叹息。

  事关双亲的为人处事,他怎会不懂?怎可能不懂?

  如此热爱生命、喜爱朋友的两个人,生前总是朋友环绕,身边尽是笑语不断,可如今,在他们人生旅途的最后一程里,能来送行的朋友却是寥寥可数,小猫两、三只,看在身为至亲的他们眼里,这对比强烈又讽刺的结局,怎可能不感到凄凉哀伤?

  御念风的感受绝对跟妹妹一样,只是他不能像她一般,情绪化地将所有情绪全发泄出来,他知道自己该扮演的角色。

  「听话,别哭了。」他出声安慰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台湾这边正值大过年的热闹期间,若非交情特殊,没有人愿意自寻晦气、前往丧家吊唁,尤其我们长年住在国外,爸妈的朋友也大多是在国外,出席的人数难免会比预料中少。」

  顿了顿,他柔声再道:「再说,爷爷现在也病了,依他老人家的名望、地位,一般人当然会选择先去探望他老人家……」

  他叹气,因为生活的现实面,也放弃再往下说明。

  车祸事故发生后,御家的大家长御长夫一时无法接受独子夫妻俩双双死亡的讯息,血压一路高升的结果,造成他二度病发,情况比前一年发病时严重,幸好抢救得宜,如今情况已稳定下来。

  但就像御念风所说的,时值大过年期间,御家连连出事,一般人若登门探访,当然会选择探望在医院休养的御长夫,毕竟御长夫还是御家实质掌权当家之人。相较之下,对于其独子夫妻的安葬仪式,真正有意愿出席的人自然不多。

  这些不用御念风讲,御宛芸也知道,但她计较的不是这些,并不是!

  「不是……不是那些……」她抽噎,语气极为不甘。「是『她』,『她』为什么不来?为什么?」

  御念风知道她在说谁,所谓的「她」,是和御家有真正血缘关系的继承人,是死去的父母唯一的亲生女儿。

  「别怪她,她并不知情。」御念风虽然同样觉得遗憾,可不失客观。

  「不知情?一句不知情就能推掉一切?」御宛芸气愤,抹去眼泪后怒道。「如果她肯好好待在家里,又怎么会不知情?」

  「宛芸……」

  「我说的是事实!」御宛芸完全不接受兄长的试图劝解,愤声指控。「她不但不在家里,当我们回美国结束那边的学业时,她根本就已经离家出走、还跑去跟个男人同居。现在甚至过分到连大过年的也不肯回来,反而跟那个野男人跑出去玩,什么讯息也没留下,难怪真正出事时,谁也找不到她。这样的不知情全是她自己造成的,为什么不能怪她?」

  「宛芸,爷爷说过,那个人是她最好的朋友,不是什么随便的野男人。」御念风苦口婆心,力劝道。「在发生这么多事之后,承受最多痛苦的人是澄云,你不能指望她一下子就接受这一切,毕竟我们跟她分开这么久,一家人要再相聚,她确实需要心理调适,会去找朋友也是很正常的事。」

  「调适?有什么好调适的?我们不也是要面对新生活?比起来,她面临的困难有我们多吗?跟所有朋友告别、从美国回来面对这种谁也不认识的新生活……我们都能做到了,而她呢?她又不用跟朋友告别、不用面对新环境,她要面对的只有我们一家人,这样还需要调适什么?」她气愤,觉得不甘。

  「这不一样。」御念风不明白她怎会这样想。「她要面对的,不止是回国的我们,之前的日子里,她得顶替『御风行』的身份,让自己像个男孩子一样的成长,可现在真相大白了,她恢复御澄云的身份,在不得张扬下,她得完全否决过去身为男孩子的生活,重新面对的,是身为女性的御澄云所该面对的人生,这绝不是你所想的、只是面对我们一家人那样简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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