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先回去调养吧!」瑶琴不忍心他为了她而忽视自己的安危。
「我不走,瞧你脸色这么差,我怎么放心。」阿布达固执的要留下来。「外边这么冷,你竟穿得这么少,你是在糟蹋自己嘛!」
「你不要管我,先回去休息养伤吧!」见他没要走的意思,为了让他安心,她转身拿了一件披风覆在自己身上。「这样你可以放心走了吧?」
「好,我会再来看你。」阿布达顶着寒夜刺骨的冷风回去了。
可汗突然赐封可贺敦的头衔,使映虹受宠若惊,她没想到会因自己对阿布达和瑶琴的报复而意外获得这地位;为此,公孙谨的密函中还大大夸赞她的能干,藉此给突厥内部狠狠一击,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他们还需要再努力一点……
映虹思绪纷乱,她发现伊利罕深沉难测,不轻易泄露情绪,让她摸不着他在想什么,因此让她极为不安。
他封她为可贺敦,是出自内心的诚意,是因为真正喜欢她吗?还是另有目的?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容不得她逃脱,她只能步步为营,小心的伺候这个突厥可汗。
这日,阿布达又来找她,她心慌意乱的勉强迎视着他。
「请用茶。」
他们之间像是陌生人一般的生疏和不自在。
「你的茶还能喝吗?」阿布达挖苦地道。
「你当我是只会耍诈的坏女人?」
「不是吗?要不这可贺敦的地位怎会那么轻易就让你得到?我真是低估了你,映虹。」以往对她的歉疚全烟消云散了,剩下的只有满怀的愤恨和不齿。
「这都是你逼我的!」她觉得一切都是因他而起,怪不得她。
「我逼你?哈哈哈……」他仰天大笑,愤恨地指着她道:「你的理由还真冠冕堂皇,害了别人去换得尊贵的地位,还理直气壮的指责别人的不是!即使是我冷落了你,我也曾努力想改变自己,而你却迫不及待的投入别人的怀抱,你真是不甘寂寞啊!」阿布达笑得苦涩而凄凉。
「住口!」他的讥讽让她无法忍受。「我也曾等待你回心转意,但是你一见到梨花公主,魂都被她勾去了,哪有心思在我身上?她一出现,你就完全变了一个人,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你会来这里也全是为了她!」
「原来你是在利用瑶琴试探我,想不到你竟是这么有心机的人。」阿布达连对她仅存的一点同情也消失殆尽了,他鄙视她,「我举双手祝福你和可汗,谢谢你总算让我心安了,因为是你先背叛我。」
「你……」映虹脸色刷白,颤抖得说不出话来。
「给你一句忠告,可贺敦不是这么好当的,你最好想办法保住这个地位。」他不怀好意的提出警告,有一点像是幸灾乐祸。
「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映虹无法坦然的面对他,尤其他总是话中带刺。
「哈,还需要你赶吗?你以为我喜欢待在这里,我不过尽点以前为人丈夫时未尽的关心,来给你一点忠告,从今以后我俩各不相干。」
阿布达说完后,心里倒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他没有亏欠她,等查到证据,到时别怪他不顾情义,她必须为自己的作为付出代价。
第7章(2)
阿布达回到自己的住所,公孙谨早已在他的帐内恭候多时了。
「尊使为何事前来?」他讶异这位颇有名望的汉室使者,竟会突然造访。
「没事,只是来和你聊聊而已。」公孙谨露出亲切的笑容。
「和我聊聊?」他疑惑地凝视他半晌,然后发出低哼。「我的官位丢了,尊使才纡尊降贵的前来,着实让我不解。」
「你想远了,以前你高官显赫,又是突厥的菁英,名气之大,在下反而不敢亲近,怕别人说我趋炎附势;如今你没了官位,我反而可以毫无顾忌的和你做朋友,因为你是个难得的将才,我对你有着惺惺相惜的好感。」公孙谨语气诚恳。
「哦!」此刻有人愿意伸出友谊之手,他倒是有些感动。「尊使也是个人才,去年的冬猎,你的表现相当出色,只是你沉默谦虚,我也一直没有机会和你好好认识。」
「那好,今日我们就好好畅谈,甚至你有什么难解的心事,也可以说出来,或许我可以帮你分忧。」
阿布达似乎完全信任他了,两人相谈甚欢。之后,他把最近安阳公主和他的事告诉他。
「原来是这件事让你心烦。」公孙谨了然地道。「我会在可汗的面前替你美言,化解你们之间的误会。」
「难啊!」阿布达比谁都清楚,此时不管是谁出面都无济于事,伊利罕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凡事都得试试看,才知道有没有希望。」公孙谨十分诚恳,一心只想博得他的信赖。
「也好,你既然有心帮忙,多一个人进言,或许会影响可汗的想法。」
「只要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两人互相回以友善的笑。阿布达的笑容是豁达而单纯的,公孙谨的笑容却是深沉而复杂的。阿布达完全信任他的好意,也欣喜得到一份意外的友谊。
隔天黄昏,公孙谨又来找他了。
「怎么样,他听得进去吗?」阿布达迫切的想知道结果。
「这……」公孙谨支吾着。「我不知道可汗会这么难沟通,他说绝不会轻饶背叛他的人。」
「他真这么说?」阿布达心冷到极点,原以为他气消了会接受别人的解释,谁知他这么刚愎自用。
「我看以后你必须为自己打算啊!」公孙谨语重心长地道。
「哼!这种人还值得为他忠心卖命吗?」他恨恨地道。
「听说你和他也是至交,他竟然一翻脸就六亲不认。」公孙谨加油添醋一番。
「如果不是梨花公主不想走,我早就带她远走高飞,留在这种没有人情味的地方有什么意思?」
「梨花公主还真是死心眼,看来她无法忘记可汗。」
「她太傻了,我一定要再劝劝她,希望她早日觉悟。」
「即使公主觉悟了,要是可汗不肯放人呢?」公孙谨试探地问。
「我会想办法的,只要公主肯离开,其他应该不是问题。」凭他以前的人脉关系,他相信应该办得到。
「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来找我,为了朋友,两肋插刀也在所不辞!」公孙谨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他已抓住阿布达的弱点,这正是他可利用的筹码。
瑶琴又从梦中惊醒,她梦见爹爹一身血淋淋的模样,痛苦无语地望着她。她好想留住他,迫不及待的想拥抱他,然而却扑了个空。他的面容如此深刻,身影却如此渺茫……
她不死心的再次向前欲抓住那影像,但他却越来越模糊,最后像散开的空气般化为乌有。
「爹、爹!」她凄厉的喊叫,忽然坠入深渊。
这样的梦不知侵扰她几次了,每当从梦中惊醒,她的心痛就越是加剧,她好想爹啊!她开始陷入回忆……
瑶琴要来突厥的前一天,王爷唤她到书房,百般不舍地道:
「爹没用,才会让唯一的女儿远嫁突厥。」
当时她知道自己即将出塞和亲,只是默默地流着泪。
王爷难过得说不出话,半晌才道:「你为何不发泄出来,说爹是个废物!」
「为何我非去突厥不可?中原的男子都死光了吗?」她再也忍不住了,终于痛哭失声。
「这是杨坚的主意,他要以你交换一个人,以此牵制我周朝。」
「那我是不是永远见不到爹了?」瑶琴哭得伤心欲绝。
如今她恍然大悟,杨坚早已暗怀鬼胎,把她送到突厥后,即对她的亲人赶尽杀绝,不久就自己篡位当起皇帝来了。
一想到此,她就悲痛欲绝,父亲无奈和痛苦的神情,始终在她的脑海中萦绕不去,午夜梦回时,常让她由梦中惊醒。
今日在异乡遭此对待,愁闷、悲恨形成一种无际的哀伤,如巨石压顶,如地狱之火焚心……此刻复仇的因子,又在她体内蠢蠢欲动。
既已因爱而伤,她只有放弃对伊利罕的冀望。她决定暂时抛开儿女私情,另图报仇的方法,即使没有可贺敦的地位也无妨,因为当时即便拥有,也被伊利罕控制而没实权。
眼前能帮她的只有阿布达了,若他能帮她报仇,她一定会想办法报答他。
一想到复仇,瑶琴不再因情伤而颓废。意志消沉了几天,复仇的意念再生时,反而使她因振奋而精神奕奕。
于是她又弹起那首广陵散来,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此曲原有的气势,再加上弹奏者悲愤激昂的情绪,彷佛惊心的复仇场面已然出现。
琴音方歇,她像解脱似地趴在琴筝上,低低悲泣。她想起了摄达对她的好,如果他仍在,她早就达成报仇的愿望了,管他什么爱与不爱?只有对隋廷的皇帝报仇,才是她此生的心愿。
当初要嫁的人是摄达,为何偏偏让她先遇见伊利罕?嫁给摄达后还遗憾心所属的人不是他。是老天在惩罚她吧?才让摄达早早离开她,让她得不到权位,还要让伊利罕伤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