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姑娘家不嫁的道理,等打赢了这场战争,爹就去找媒婆,尽快把妳嫁出去。」鲁起颇多感叹。「当初救了妳之后,就该把妳留在家乡,不要让妳跟着,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大口的灌了几口水,「这样有什么不好?」
「姑娘家就是要在家中相夫教子,在战场上打打杀杀是男人的事,妳凑什么热闹?现在可好了,还有了官职,当上了裨将军,万一让王上知道妳是女子,这可是欺君大罪。」
「爹,目前知道我是女的没几个,你就不要担心这些有的没的,先把身体养好再说。」冠庭打断他的叨念。「只是这场仗要打到什么时候?我真是愈来愈觉得它打得莫名其妙。」
鲁起横她一眼,「咳咳……不要胡说。」
「本来就是,王上就只知道说要打赢这场仗,可是他有关心过军营里所有的弟兄吗?那些不幸战死的士兵连个抚恤金都没有,甚至连原有的军饷也没拿到,要他们的亲人情何以堪。」
「庭儿!」他厉声制止。「咳咳咳……」
她咽下舌尖的话。「好啦、好啦!我不说就是了,你不要激动。」
「隔墙有耳,妳这样大放厥词,万一让护军都尉听到了,妳这条小命可就不保了。」鲁起紧张的看向帐外,担忧的提醒她,所谓的护军都尉就是朝廷派到军队里监视的官员。
冠廷嘲讽的咕哝。「我才不怕那些抓耙子。」
「什么?」
「没什么啦!」她知道他们都是愚忠,若非为了报答鲁起的救命之恩,还有跟在自己最崇敬仰慕的骠骑大将军身边,冠庭才不会为那种不顾士兵死活的君王卖命。「爹,你躺下来歇一会儿,从今天开始不准你再喝酒了,谁敢偷偷拿酒给你,我就用军法处罚他。」
他不由得大惊,「庭儿……」
「就这么办。」冠庭憋着笑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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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三更半夜,军营静悄悄一片,只剩下值班守夜的士兵,冠庭这才提了桶水,来到比较无人经过的树下,用块布拧湿来擦身体,一边发出呻吟,双肩早被战甲给磨到瘀青长茧,还有一些大大小小早已结痂的伤口,虽然不在意留下疤痕,但也为此吃了不少苦头。
「唉!好想痛痛快快的泡个澡。」自己都能闻到身上的汗臭味,活像在猪舍里打过滚,都快被熏晕了。「我真想念家里的浴缸、马桶和水龙头,以前都不觉得那些东西有多重要,来到这里之后,简直像是生活在蛮荒里,要什么没什么,偏偏连手和脚都不能露出来,都快热死我了。」
想到家,自然就想到亲人。
冠庭忍不住泛红了眼,爸爸和大哥、二哥说不定以为她被瓦斯气爆给炸得尸骨无存。当她清醒之后,发现挂在脖子上十几年的绿陨碎成好几块,像是替主人挡去了灾难,才让她得以存活下来,不过却再也回不去了,他们一定很伤心吧!可惜她没办法联络到他们,否则真希望能告诉他们一声,她还好好活着,只是在另外一个空间罢了。
不能哭!她孩子气的用手背抹去泪水,就怕一发不可收拾,真的嚎啕大哭起来,现在一切只能靠自己,要是意志软弱下来,那真的不知道未来该如何熬下去,所以她要坚强。
沙!沙!
「是谁?!」冠庭机警的回头喝道。
只见一具高大的黑影就矗立在不远处。「是我。」
认出对方的声音,她心头一惊,「大将军!」没料到这个时间会碰到他,慌忙将衣衫整了整,起身回话。
「妳没事吧?」
冠庭吸了吸气,不让对方听出异样。「报告大将军,属下没事。」不想被他看到自己脆弱哭泣的模样。
月光让他脸上的铁面具看来更增添了几分阴森冰冷,不过他的嗓音却是沉稳醇厚,反倒不会令人害怕,而不自觉的安定下心。
「……碧落都跟我说了。」沉默片刻,他再度开口。
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啊!」碧落是军医的女徒弟,也是整个军营里除了军医之外,第二个知道自己真正性别的人。
「妳该知道这可是欺君之罪。」早知她是女子,就不会让她继续待在军营。
「大将军……」
大将军声音平稳内敛。「妳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原本在知道这件事之后,该让妳离开军营,不过如今妳已经成为我不可或缺的左右手,少了妳,犹如断了一臂。」
能听到这些话,冠庭感动的说不出话来,不愧是她最崇拜的人,在她心目中,大将军就是她的赵子龙。
「本大将军再问妳一次,如果妳要继续留在军营里,万一秘密被揭穿了,王上降罪下来,妳会后悔吗?」他问。
冠庭深深的吸了口气,脸上净是义无反顾。「属下不后悔。」
「本大将军也不会因为妳是女子,而对妳有特别待遇。」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不过面具下的黑瞳彷佛是在微笑。
她昂起下巴,「属下知道,也不需要特别待遇。」
「很好。」大将军满意的说。
冠庭知道自己说服他了。
「大将军,属下有一事相求。」
他回过头来,「说吧!」
「我爹的病情始终没有好转,军医的意思是说最好能够回乡安静休养,否则只怕再昂贵的药材也救不了他。」她提出唯一的要求。「所以属下希望大将军允许,让我爹告病回乡。」
大将军沉吟一下,「鲁叔的病的确不能再拖下去,我会上奏朝廷,让他尽快回乡养病。」鲁起也算是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是该替他设想。
「多谢大将军。」冠庭迭声道谢。
「往后有任何问题,都可以直接来找我。」
她点头如捣蒜。「我会的……不,我是说,属下遵命。」
冠庭似乎听到一声轻笑,不过可能是错觉吧!
直到大将军离去良久,她才打了下自己的脑袋。「我真笨,好不容易可以跟大将军单独说几句话,怎么不想办法留住他,问问看他有没有喜欢的对象?或者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我真是笨死了。」她扼腕的叫道,面对自己的偶像,当然想多了解一点。
「不过大将军就是大将军,行事稳重,让人信赖……唉!果然是我心目中的赵子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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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了一整晚的鲁起,病情似乎更严重了。
冠庭照顾了他整晚都没阖过眼。「爹,喝口水。」
「咳……爹这破身体真是连累了妳。」他知道她需要休息,好应付随时会发生的战事,偏偏自己又不争气。
她秀眉蹙紧,「爹,你这样说就太见外了,你是我爹,照顾你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事。」
「爹这两天仔细想过了,决定听大将军的话回乡养病……咳咳……」鲁起面无血色,连说话的声音都很微弱。「不然只会拖累大家……庭儿,爹不在,妳要好好照顾自己……上了战场千万要小心……不要大意。」
「我知道,爹。」冠庭帮他拍着背,正好军医走进营帐来。
军医详细的望、闻、问、切之后,脸色很是凝重。「鲁老弟,我就直说了,你这病要好得远离战场,好好的静养才行。」
「这点我自己明白……咳咳……我已经决定告病回乡了……咳……」
他点了点头,「这样是最好。」
「请问军医叔叔,我爹乎日要多注意些什么,这样我才好告诉以后要照顾他的人注意。」她考虑周到的说。
颔了下首,「自然食物不宜太咸,平日要多饮水,以湿化痰液,有利排痰,还有酒更不能喝了,我会开一张药方子让他带回去,每日三餐都煎来喝,只要半年便有成效。」
鲁起老脸一垮,「不能喝酒,活着有什么意思……咳咳……」
「爹,命都快没了,还喝什么酒?」冠庭一脸悻悻然。「我会请隔壁的刘婶多多照顾你,相信她会很乐意帮这个忙的。」
老脸一红,「咳咳……妳这孩子,人家是个寡妇,常往我这儿跑成何体统……咳咳……真是胡闹,咳咳。」
「寡妇不是更好,难道还等着拿贞节牌坊吗?」冠庭吃吃的笑着,「人家刘婶对你那么好,爹难道一点感觉也没有?」
他还在嘴硬。「还胡说八道!」
冠庭看得出他只是难为情而已,其实彼此都有意。「知道有人照顾着爹,我才能安心,爹也不想让我在战场上分神吧?」
「妳呀……咳咳……」
就在这当口,号角声响起。
她陡地敛起轻松的笑容,听出这是敌人来攻的信号。
「快去吧!爹不会有事的,自己要小心。」鲁起在心中叹气,委实不忍见她一个姑娘家却得上战场与敌人厮杀,把自己当作男人,都怪他这副身体太没用了,才会连累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