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里嘲笑我!哼,至少我没有辱没了祖先!你以为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你有棉被,还有肉吃?”
男人喘着粗气,嫉妒的瞪着对面囚室里柔软的被褥。
“都是用身体换来的吧!他睡了你多少次?十次?二十次?还是说,他还是你贴身奴隶的时候,你们就有一腿了?”他狠狠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贱人!”
澹容垂着头,乌黑浓长的头发遮住了精致却苍白的面容,手指用力的捏着碳笔,无意识的在纸上画下粗长的痕迹。
这就是上天安排的命运吗?
在寒冷的北方高山上,在痛苦和回忆的双重折磨里,像畜生一样慢慢的死去?
她咬着嘴唇,高傲的甩开长发。也好,她宁愿这样的死去,也不要——
简陋的空间里忽然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
沉重的铁锁被打开的声音回荡在石壁周围。
被打开的石门外。火把的光芒映照进来。
“真是口若悬河啊,在饥饿的情况下还能滔滔不绝,我为您的口才倾倒,澹名大人。”
走进来的脚步声坚定而敏捷,毫不迟疑,黑色的披风覆盖着来人挺拔的身材,胤的新君主带着微笑注视着前贵族男子,说到“大人”两个字的时候,嘲讽的上扬了语气。
囚室中的男人就像惊惶的兔子般跳起来,他脸色发白,结结巴巴的解释,“不……您误会了,我只是随口说说,随口说说……”
“随口说说就能如此的刻薄?果然是我们这种下贱的奴隶没有办法得到的天赋,不介意再表现一次您的口才吗,大人?”
李承安嘲讽的笑了笑,立刻有两个魁梧的守卫打开栅栏,把男人从囚室中拖出来,另一个人打开了通往悬崖口的铁门。
被拖出来的男人惊恐的明白了李承安的意图。
“不……不!饶了我!饶了我……”
他绝望的大声呼叫着,但没有人听他的,两名守卫分别抬着他的头和脚,在空中晃了几下,干脆俐落的松手,前代的贵族就这样被抛下了悬崖。
不断回旋的惨叫声越来越小,终于听不见了。
火把哔啵燃烧的声音充斥在狭窄的空间里,另一处囚室中的女眷们则低声啜泣着。
澹容闭上了眼睛。可怜的二叔父,他终于解脱了。
耳边传来栅栏打开的声音,闭着眼睛,却还是能感觉到周围的光线乍然变得明亮起来。
她睁开了眼,在火把的环绕中,仰望着面前那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容。
“来吧。”李承安转过身,率先走出囚室。
澹容撑着墙壁,慢慢的站起来,跟在后面走了出去。
今天,他果然是来找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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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领是澹氏王族秘密囚禁和审讯重要罪人的地方,和王族登基的历史一样悠久。澹容在被关到这里以前,从来都不知道有这个神秘地方的存在。
盘根错节的暗室、甬道、囚丰,从闵领的顶峰一直蜿蜒到山脚下,沿路只有石壁上的火把映出昏暗光芒。
李承安摒退了所有的护卫,所以现在前一后行走着的,只有两个人
沉闷的脚步声回荡在暗道里,周围安静而寂寥。
澹容拢紧身上的衣袍跟随在后面,注视着前方的高大背影。
这场景是如此的似曾相识,她有些恍惚。
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他就是这样走在她的前方,替她引路……
前方的脚步猛然停下来。
澹容没有留神,差点撞上去,她惊得倒退了半步,这才发现前方是一堵石墙,已经没有路。
似乎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李承安回头扫了她一眼,伸手按上墙壁。
不知道按了什么机关,前方的石壁霍然移动,半旋转着开启了。
点点灯光从石墙的另一边泄漏出来。
澹容打量着眼前的秘密房间。
虽然不大,却布置得很雅致,墙壁上挂着白骆驼绒和金丝织成的壁挂,皮毛的温暖质感冲淡了石屋给人的冰冷感觉。
桌椅家具的线条简洁,但用的显然是最上等的木质,仿古铜制的宫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错落有致的植物摆放在四周角落。
试着往里面走了几步,脚下传来柔软的触感,她低头望去,原来地上铺了厚厚的手织地毯。
整个房间,给人的感觉是华贵却不豪奢。
显然是贵族遗留下来的用具,澹容不无刻薄的想,奴隶可是分不清家具和装饰的区别的。
“从你的表情,我大概可以猜想到你现在想的是什么念头。”
李承安笑了一声,靠在桌子边缘。
他的腿很长,斜斜靠着的时候,贴身裁剪的长裤,显出下面结实有力的肌肉,像是一头豹子。
“确实,奴隶不懂得欣赏这些美丽的东西,因为他们被剥夺了欣赏的资格。”
李承安这样说着,眼睛开始打量站立在石屋中央的少女。
几天的囚牢生涯似乎使她受苦了不少,象牙般的皮肤变得苍白了,脸颊也微微显得消瘦憔悴,却衬得眉眼神态更加凛冽,就连那昂起的下巴的弧度,都似乎变得更为尖锐。
奇异的违和感,就像沸腾的冰泉。
李承安的目光中多了探究意味。
他本来是很熟悉她的。
澹容,胤最小也是最尊贵的公主,从极小的时候,就是他的主人,他陪伴了她十几年,眼看着她长大,学会笑,学会说话,学会发脾气,学会虚伪,学会身为主人的高高在上,一步步的成长为一个标准的贵族。
她和她的父亲、兄姐,应该没什么两样的。
所以亲手戳破她美好幻想的那一瞬间,看着她脸色煞白的坐在地上,他心里浮上的,是难以言喻的报复快感。
也许那种快感并不是针对她一个人,而是她背后代表的那个家族,那股陈腐的贵族势力。
又或许说是针对她本人,似乎也没有错。
但很奇异的,在最近短短的几天之内,他居然在她身上发现了一些新的东西。
就比如现在,她漂亮的脸上强忍着怒气的隐忍表情,在过去十七年都没有发现过。
这让他很好奇。
“你正在心里咒骂我吗?如果类似的想法可以让你保持内心平静,我不介意你心里的诋毁。”
李承安的嘴角含着笑,显示他说的是事实。
石屋中,沉默的空气蔓延着。
“不想跟我说话?还是觉得我的问题不配让你开口回答?”注视着固执地咬紧了唇的王族公主,李承安抬起了眉。
他的眉浓黑,配着挺直的鼻梁,微微向上挑起的时候,不需要说话,只要注视着对面的人,让人臣服的威慑气势,就会自然而然的发散出来。
站在对面的澹容,强忍住想要后退的念头。
这是她认识的承安吗?那个为她的命令可以随时牺牲性命,面对她的训斥只会顺服的低下头的男人?
澹容的心被后悔啮食着。
是她的纵容,蒙住了她的双眼,让她看不到真相。
一直以来,她豢养的不是一只温驯的家犬,而是一头噬人的豹子。
如今,她就要被他吞噬了。
“站在我的面前,令你感觉紧张,我的小公主?”
不自觉的微小动作泄漏了少女的心思。李承安的嘴角挂起明了的笑。
他没有再咄咄进逼,反而转身往后走去,拉开了墙角木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把井状古朴的茶壶,两个茶杯,甚至还有一块茶饼,显而易见是贵族遗留的奢侈物。
澹容喜欢这种外大陆传来的昂贵饮品,做为她最贴身的奴隶,李承安很久以前就学会了如何泡出最香浓的茶水。
缭绕的烟雾,从小巧的炉火上升起来。
两个人对坐在小焙炉的两边,李承安扳开一小块茶饼,揭开炉口,丢进去,安静的等待着。
一切就像是从前那样,在某个悠闲的午后,澹容坐在院子里的花藤架下,眯着眼睛注视湛蓝的天空,等待着她的承安送上烹好的茶。
只可惜,这样的从前再也回不去了。
即使做着同样的事,眼前这个叫李承安的男人,也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承安了。
端起注满的茶杯,澹容慢慢的喝了一口。
苦涩的味道溢满口腔。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为了平稳心绪般的吐气,然后决绝的放下茶杯。“我不是紧张,只是在考虑……挑明说吧。”
对面的黑发男人抬起了眼。
“你叫我来,不就是为了那种事吗?”澹容在衣袖下面紧紧的掐着自己的手,强迫自己扬起头,快速而平静的说道:“我不介意和你做交易,如果你对这具身体有兴趣,你可以使用,但条件是你必须遵守你的诺言,保护剩余的澹氏王族。”
李承安耐心听着,手肘靠在膝盖上,手指随意的拨弄着披风上的钮扣。
“‘使用’……”他颇感兴趣的重复着这个词语。“这对于像你这样的贵族来说,似乎并不是一个高雅的说词。”
澹容的脸颊浮起淡淡的绋红,这样程度的话题,本来就不是一名高贵的女性应该讨论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