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呀!我干嘛这么好心?」他走过去,笑着轻敲小书僮的头一下,「还不是因为你们家大人实在瘦得不象话,要是他在跟我斗的时候不支倒地,那多难玩。」
玩?!米贝真搞不动他到底在说什么。
「对了,你们回乡祭祖的时候,有发生什么事情吗?我总觉得他变得怪怪的。」
米贝倒抽半口气,这家伙直觉好敏锐,一模一样的脸也看得出来不一样,太厉害了,不过现在不是佩服敌人的时候,连忙搬出一家三口早就串好的台词。
「没事,只是少爷大病一场,就是这样我们才这么才来上任。」
他沉吟了一下,听说人大病一场之后会有些改变,这就难怪了。「那就更应该好好补补身子,东西交给你了,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
「不行,我不能随便收你的东西。」
米贝把包袱塞回去,慕天秀手肘一抬,撞起布包,布包腾空飞起,在空中画出一个漂亮的弧线,准准地落在厨房的桌上,阿柳一脸天真地拍手叫好,慕天秀微微欠身,然后潇洒转身,悠哉地晃向前厅。
阿柳好奇地打开布包,里面全都是一些见都没见过的奇怪玩意儿。
「小米哥,这是什么?」
「没见过世面,这是野山蔘,很贵、很贵、很贵的。」
「小米哥,你好棒喔,什么都懂。」阿柳拿起两根硬梆梆的人蔘互敲,「不过,这人蔘硬得跟树根一样,要怎么吃?」
「这么硬的东西用炒的会咬不动,当然是煮汤了。」不懂却装懂的米贝继续扯淡。
「我知道了,那跟萝卜一起煮汤,好不好?」
走到一半的慕天秀听到这么白痴的对话,咻的一声冲了回来,不敢相信地说:「哪有人用野山蔘煮萝卜汤的。」
「白菜?」阿柳抓起桌上的青菜。
「不行--」
「豆腐?」「菜干?」
「都不行--」他翻了个大白眼,喘着问:「你们总听过人蔘鸡汤、鹿茸三珍汤吧?要那样煮才对。」
「那个……我们家最近手头有一点点紧,吃的……比较简单。」米贝抠抠发窘的脸颊。
慕天秀放眼四望,这才发现厨房里除了青菜豆腐,就是梅干泡菜,连颗鸡蛋都没有,更别说鸡鸭鱼肉了,难怪那小子的脸色绿得跟青菜一样,他忍不住叹一声,乖乖地从巩包中掏出一锭银子丢给米贝。
「不可以,我不能拿你的钱,小少爷会骂我的。」
慕天秀可管不了这么多,一边摇头一边往前堂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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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黄昏,总算忙完了一天的公务,江嫣红饥肠碌碌地走进后堂。
还没走到饭厅她就被一阵奇异的香味引得肚子擂鼓大鸣,当她看见桌上的人蔘鸡汤、红烧黄鱼、蒜泥白肉的时候,有那么一会儿工夫,她还以为自己饿到昏头眼花了呢。
「这些全都是侍郎大人送的。」江母眉开眼笑地指着一桌子的丰盛菜色,更高兴才刚上任就有人送礼,当了官,境遇果然就不一样了。
她脸一沉,要小柳招呼母亲先吃,手一招,米贝就乖乖地跟着小姐到外面的花园。
「小米,这是怎么回事?」一想到接受那个轻浮的家伙的接济,她就觉得好丢脸。
米贝一五一十说地招了,江嫣红愈听愈气。
「好,我就吃得白白胖胖,养足精神跟你斗。」
「小少爷,妳好有志气。」米贝竖起大姆指称赞。
江嫣红一个飞掌掠过米贝的额头,轻声斥责:「有志气个头,吃人嘴软,多吃几次,我连骂他的立场都没有了。」
「我以后不敢了。」
看小书僮低头认错,她也不忍再苛责了,忍不住纳闷地喃喃自语:「可是再怎么说这些东西都蛮贵的,送这么贵的东西给对头吃,划得来吗?」
「侍郎大人一直都这么怪,之前我们要回乡的时候,他硬送盘缠,现在又送来这些,说奇怪也奇怪,说不奇怪也不奇怪,总之,他那个人就是这样,我根本就搞不懂他在想些什么。」
「你们两个躲在那边说什么悄悄话?」等了一会儿等不到人的江母干脆自己出来叫人。
「没事。」江嫣红朝米贝眨眨眼,小书僮会意地点点头,他们都不想让老人家操烦。
「难得侍郎大人这么有心,明天妳过府跟人家好好道谢。」江母吩咐。
「不用了,我们肯吃就很赏光了。」江嫣红不以为然地摇摇手。
米贝喷笑出来,小姐的个性和少爷一样强,不同的是少爷整天读圣贤书,有的是读书人惯有的清高与矜持,小姐为了持家,经常在市集穿梭,多的是善于应变的机智与自得,也难怪她够胆当这个县令了。
「野丫头,妳当这里是我们四川老家,他是普通的街坊邻居呀?就算妳不想拍马屁,也不可以失礼。」江母好没气地说。
「娘,妳就别担心了。」江嫣红拍拍小书僮的肩头,笑着说:「收都收了,煮都煮了,我们就好好地吃一顿,要是让人家『失望』,那才是真的失礼了,你说是不是呀,小米。」
第二章
「威武--」
一声惊堂木,堂下跪着的三人都胆颤心惊地抽跳一下,在大堂外围观的乡亲们顿时鸦雀无声。
新任县太爷年纪虽轻,但审起案来一点也不马虎,再加上精明世故的师爷从旁边协助,累积好一阵子的案子一件一件地审清、结案,大家对新任县令渐渐有了不错的观感。
「没等我就开审了?」慕天秀神清气爽地晃进大堂。
衙役们熟得跟什么似地,不必吩咐就自动将椅子摆到大公案边,打从县令上任,侍郎大人三不五时到县衙串门子,开始审案之后,他更是热心不已,常常一起坐在大堂上陪审,大家早就见怪不怪了。
「就当我不在,请继续。」慕天秀悠哉地坐下。
江嫣红好没气地白他一眼,转头继续审案,「原告文彦,你告你的邻居吴发达夫妻调包侵占你拜托他们保管的璞玉,是不是?」
「是。」玉工文彦气愤难当地说起当初他因为要出远门,所以拜托邻居吴发达夫妇帮他保管一块璞玉,哪知等他回家,他们还给他的竟然是颗烂石头,打死都不承认调包偷换,他只好告官,请县太爷主持公道。
「冤枉呀大人,当初文彦交给我们的就是这颗石头,烂不烂我们怎么知道,我们好心帮他保管,他竟然反咬我们一口,唉呀,这年头真是好人做不得喔。」
吴家夫妻齐声喊冤。文彦气不过地臭骂跪在身边的邻居夫妇,原告与被告各持己见,当场在堂上吵了起来,师爷何一问使个眼色,衙役们纷纷跺杖、高喊威武,吵吵闹闹的大堂一下子就又安静下来。
「就是这块石头?」江嫣红指着跟前的证物,一块饭桶大小的花色石头。
「江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既然跟玉有关,你就得问问我这个买卖玉石的专家才对。」
慕天秀走到石头前东瞧西看。
「刚刚是谁说就当他不在的?」江嫣红凉凉地回。
衙役们个个掩嘴偷笑,侍郎大人的话最多了,怎么可能乖乖坐着不说话,两位大人在堂上抬杠的戏码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大家早就习惯了。
慕天秀单手便轻松地拿起大石头,在双掌中把弄了一会儿,审视的双眼突然亮起了异样的光彩。
「好玉,我买了,八十两,不,这么好的璞玉,少说也要一百两才公道。」
一百两?!公堂上一阵哗然,堂外观审的乡亲们纷纷交头接耳,议论到底谁是谁非。
他把石头放在玉工文彦跟前,笑嘻嘻地说:「我做玉石生意两年了,璞玉买卖的规矩我懂,赌输赌赢,买家自行负责,切开之后,就算里面真的是烂石头,我也不会找你负责,你放心好了。」
怒容中,玉工文彦流露出身为匠人的骄傲,「我做玉工十年了,自尊心还有,就算侍郎大人要给我一百两,我也不会把这个烂石头当成璞玉卖给你。」
慕天秀淡淡一笑,一双炯亮的眸子扫过窃窃私语的被告夫妇,随即回头看了县令一眼。
「侍郎大人,你弄错了吧,这里是公堂,不是玉市,那个是证物,不是商品,请你不要再闹了。」
江嫣红一双慧诘的双眼在原告被告间溜来转去,默然沉思半晌,拿起惊堂木一拍,「这件案子择日再审,你们先行退下,证物由原告带回好好保管,退堂--」此时天色已渐黄昏,大堂外的人群三三两两地散去,玉工文彦一脸不快地抱起证物离开,吴氏夫妇隔着一段距离,怏怏然地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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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清凉的晚风从网川习习吹来,吹动路边的矮树草丛,草丛中几颗人头冒着冒着,四双眼睛全都盯着前方不远的屋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