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我以为姊姊不再爱我。”沈蝶衣因旅途的疲累显得昏昏欲睡!把头靠在江季穗的肩上,“我快一年没听到姊姊的声音了,完全不知她婚后是否幸福。”一阵睡意向她袭来,渐渐地眼皮垂下,沉入梦乡。
邬建良和江季穗的视线在后视镜里相遇了,彼此的神情是凝重的。
江季穗的目光落在沈蝶衣洁净、无邪的睡脸上,不忍那即将来临的时刻,揭穿人性丑恶的一面让她得知。
在采桦的保护下、蝶衣宛如一张纯洁的白纸、尚未沾染到任何色彩,这样的蝶衣能承受采桦婚变的命运吗?她暗忖着。
车在一幢旧式两层楼高的屋前停下来,江季穗轻摇沈蝶衣的肩胛,“蝶衣醒醒,到家了。”
沈蝶衣张开睡眼蒙胧的瞳眸,“我睡了很久吗?到家了我都不知道。”她揉揉双眼,从车窗内望进睽违已久的家门,内心悸动不已,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下车,伫立于家门前。
邬建艮把行李从车内搬出,“季穗!还不把钥匙拿给蝶衣。”他拍拍沈蝶衣的肩,可以了解归人的心情,“你的好友阮秋红昨天来清扫房屋,迎接你的归来。”
她充满感激地看他一眼,“邬大哥,谢谢你们大家。”
江季穗打开大门,“进来吧。”
沈蝶衣踩着归乡的步履缓缓走进门内,狭小的庭院两旁花朵依然盛开着,她踏上石阶步入客厅,屋内的摆设和出国前一模一样。
她迅速地把楼上楼下逛一遍,高兴地回到客厅,“屋内的陈设都没改变嘛。”仿佛她不曾离开过这个家。
“采桦要打扫的欧巴桑不可以把家具乱移动,这样保持原位的话,你回来了才不会感到陌生。”江季穗为大家倒荼。
“邬大哥、江姊,我姊呢?是不是还在她夫家?我想立刻见到她。”沈蝶衣急切地想见到姊姊沈采桦。
邬建良、江季穗忽然噤声不语,逃避她急切的目光。
沈蝶衣蹙起蛾眉,“你们是不是有事瞒我?不然每次我问到姊姊你们就回避我的问题,莫非……姊姊出事了!”她圆睁眼瞳、惶悚地抓篆季穗的手臂骇然问道,“你说呀!回答我的话呀。”
在机场没见到姊姊,不安的感觉就围绕在她心头!但在这一刻,她感到极度的惶恐、忧惧。
江季穗见她苍白、惊惧的脸色,实在无法启口,只能把脸偏向一旁不敢看她,并为沈采桦不幸的遭遇流泪。
邬建良叹气,扶起沈蝶衣,让她坐在椅子上,“蝶衣,你姊姊现在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疗。”他沉重地将事实说出来。
她听到他的话,登时整个人都呆住了,真相宛如青天霹雳般震得她没办法接受这事实。半晌,她抬起无神的双眸呆滞地看着邬建良,“不可能、不可能。”她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
沈蝶衣这副模样令他们心酸,学成归国应该是喜悦的,然而,她面对的却是惟一的姊姊的不幸遭遇,真是情何以堪哪!
江季穗擦掉泪水,在她面前蹲下来,伸手为她拭泪,“蝶衣,这就是你将近一年没听到采桦的声音的原因,而支撑采桦惟一力量的信念就是等待你的归来。”
沈蝶衣空洞的眼眸对上她的眼睛,哀伤地问:“好好的一个人为何会精神失常呢?姊姊永远都是乐观、坚强地面对生命呀!”
她八岁那年父母相继过世,大她八岁的姊姊沈采桦面对丕变的家庭,坚忍地负起照顾她的责任,两人互相扶持。姐姐是她的支柱、守护者,这样勇于面对生命的人怎可能会成为精神病患呢?
江季穗哽咽地说不出口,邬建良扶起妻子安置她坐在一旁。
“由我来说吧!蝶衣,虽然我和你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我从采桦的口中得知你的一切。我和季穗、采桦是多年的知交好友,所以采桦不幸的遭遇我完全知道,遗憾的是我无力帮她。”他沉痛地说道。
“和她的婚姻有关,对不对?”沈蝶衣不假思索地说。
邬建良夫妇愕然地说:“你怎么会知道的?”
“从姊姊的来信中,我无法感受到姊姊婚后快乐的感觉。我是姊媒惟一的妹妹,她的婚礼也不愿让我回国参加,这不是很奇怪吗?我爱她,我愿听从她所有的安排命令,我隐忍住自己所有的疑惑,就怕伤到她的心,所以我从不敢问她的婚姻状况。”她幽幽叹息,她料想不到竟是这种结局。“请你们把所有的经过都仔细地告诉我,这三年里究竟发生什么事情,导致姊姊失常呢?”
“在你准备出国前,你姊姊爱上她公司的小老板,老板和秘书之间彷拂都会来一段韵事。”邬建良冷冷地说,“最令人气愤的是你姊爱上的男人根本就是个性情懦弱,凡事都听从母命的垃圾男人。”他实在槁不懂,精明能干的采桦为何会爱上陈森郁这种虚有其表、没担当的男人,当时采桦的眼睛一定是脱窗才会看上他。
“我都没听姊提起过!”沈蝶衣自责地想,她是否太不关心姊姊呢?不然,姊姊怎么不曾告诉她这件事。
江季穗从她的眼神看出她自责的心理,柔声道:“蝶衣,不是你所想的那样。采桦没告诉你是不想让你担心,这段感情一开始就遭到反对,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情债吧,采桦执意走到底,结果换来的是一身伤。”说着,她为采桦不值而难过地摇头。
“我不明白,既然陈森郁凡事都听从母命,那他怎会和姊姊结婚呢?”
邬建良用鄙夷、讽刺的口吻说:“陈森郁这家伙好死不死地偏偏在这桩婚事里展现不曾有过的气魄,坚决要和采桦结婚,不惜和他父母翻脸。”他撇撇嘴,忿忿地说,“他如愿以偿娶到美艳的采桦,可是问题才刚开始,他那对可怕势利的父母亲百般刁难采桦,陈森郁懦弱无能的只好以逃避、不回家来避开婆媳之间的冲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太太受苦。”
沈蝶衣流着泪静静听着邬建良夫妇轮流描述妹姊婚后所受的苦,愈听,她的心愈痛,泪珠掉得更快。
“爱情是经不起百般摧残,采桦再也无力坚持这段婚姻,伤痕累累的她,终于答应她公婆的要求和陈森郁离婚,但就在她要签字的两天前,上天和采桦开了一个玩笑,采桦发现她怀孕了。”江季穗长长叹口气,“采桦为了孩子反悔不肯离婚,想当然尔,采桦的日子定是更难过……”
她顿了顿,“陈家所经营的公司在那时候所投资的事业产生危机,面临倒闭,于是陈家对采桦提出无理的要求,一是离婚让陈森郁迎娶正在交往的纪秀,她家的财力能让公司起死回生、渡过危机;二是,采桦扛下所有的债务以挽回这桩婚姻。好胜心强的采桦应允了第二个条件,相信她丈夫对她的爱应能顺利的让她处理债务。”
江季穗义慎填膺地接着说:“采桦错估陈森郁的感情,债务一转移到采桦名下,他就推卸所有的责任,继续和那位纪秀拍拖。采桦变卖你父母留下的所有财产清偿债务,有天采桦回家在卧室撞见陈森郁和纪秀在床上偷情,于是,在双重刺激下,采桦从二楼滚下来流产了,失去孩子的打击让她崩溃了,她躲进虚幻的世界不敢再面对这无情的世间。”
听她叙述完这场悲剧,有泪不轻弹的邬建良也红着双眼。
沈蝶衣抹去泪水,心细如发的她提出疑问,“那这幢房子怎没卖掉呢?”
“采桦把地契拿去向银行借贷八百万,再不缴纳利息这幢房子将面临拍卖的命运。”邬建良歉然地道,“最近这两个月我们实在没办法再替采桦付银行利息……”
“邬大哥,谢谢你们替姊姊所做的一切,剩下的就交给我了。”沈蝶衣知道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家庭要照顾,上班族的薪水有限,他们能撑到她回国已属不容易,“陈森郁就放任姊姊不管,包括债务方面吗?”
“陈家推卸得很干脆,已离婚的下堂妻和他们无关。”江季穗激动地挥着拳头,“说什么转移债务要办假离婚才能不牵连公司的营运、这根本就是圈套,找采桦当替死鬼。他们可逍遥了,既没债务,独生于又娶个门户相当的富家女。”说完,她用鼻音重重哼一声,充满鄙视、不屑之意。
“除了银行外,姊姊还背负多少债务?”沈蝶衣无力地问,也为自己做心理建设,未来她的生活将是愁云惨雾,和债务为伍。
邬建良轻轻地说:“一千万。”说完,他闭上眼,不忍看她无助的脸庞。
沈蝶衣双手放在椅子的把手上,脸埋进臂弯。看来她这一生也还不完这所有债务,她该怎么办呢?
邬建艮夫妇不知如何安慰她,所有安慰的话语在这一刻说出来都显得太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