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郎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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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睡着,青狼还是沁了满脸汗,闵敏为他拭了又拭。她疑心那或者是泪?今 天晚上惊心动魄的一幕,她忘不掉,而且不能懂得。

  可是高腾云什么都没说,他站在门外的廊下,凝成黑黝黝的影子。闵敏把青狼 的手轻轻放回去,慢慢起身。

  门开时,咿呀一声,高腾云依然未动,但是闵敏将他拦腰搂着了,脸偎在他紧 热的胸膛上。她需要他!今天晚上,要不是他和青狼在最险急的时际里赶到,她不 知道自己怎么脱身,万一根本脱不了身……她颤颤吁一口气,最后的一缕惊惶,还 盘在心头。幸亏临出门时,她偷偷给报社打了通电话,让同事晓得她的去向,高腾 云才能透过周老追出她的行踪……但是牵连了他,还害得青狼挂彩,闵敏毕竟感到 愧疚,心里的歉意不知怎么说,只顾把高腾云抱得紧紧的,偎着他不离。许久,察 觉他冷僵僵的没有反应,闵敏觉得怪异,抬起头,只见他一脸的阴霾寒峻,那神情 比什么时候都要来得悚人,她吃了一惊。

  何来这样的表情,闵敏不明白,发颤地唤他:“高……”他不动,她又一声, “高……”

  攀住他的肩,摇他。

  那张冷脸缓缓低下来,那双眼睛黑宕宕的,还要更冷冽。他开了腔,声音像敲 下来的冰块。

  “你喜欢他,对不对?你根本不愿意揭发他的。”

  闵敏乍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噤着声,呆呆看他。高腾云的脸色一层一屑的 变暗,像渐渐逼近来的赤黑风暴。

  “今天下午我就感觉不对,你那么迟疑,那么不情愿,完全失去当初追查实情 的那股活力和冲劲。你一定很懊恼吧?没有想到,谁会想到?最后被你挖出来的, 竟然会是我们的政治金童,人见人爱──包括你在内──的邵天俊!我几乎可以体 会你悔不当初的心情,早知道,你是不会这样兴匆匆的来追这条新闻的。”

  他每说一句,对闵敏就是一鞭。连日的压力,-晚上的惊恐,快要使闵敏崩溃 了,她的喉咙先垮下来,全变了调。

  “高腾云,你……你在胡说什么!”

  “我胡说吗?我情愿我是胡说!”他揪住闵敏双腕,狠狠把她一拉,她撞上他 坚硬的胸部。

  “可是在邵天俊的别墅里,我清清楚楚的听到,清清楚楚的看到,他是怎么说 的──站到他的阵线去,跟了他,他会好好待你、好好爱你,他是有本事、有能力 让?过得舒舒服服,风风光光因为一晚上莫大的冲击、惊惧和惶急,因为那割了他 的心、钻人他骨里的嫉妒,那不肯信,又不能不信的痛苦拉锯:高腾云剩没多少理 智了。他爆发开来,心在最原始的状态,他变得比一头野兽还要蛮暴,还要残忍。

  “我一双眼睛也看到了,你躺在他怀里,你让他吻你、碰你,你让他一双手在 你身体前前后后,上上下下,你当场就要宽衣解带了,是不是?把自己给了这个假 仁个义、龌龊下流的男人!索性和他同流合污,成了一丘之貉!”

  闵敏两耳只听见哗哗的声响,她以为她流了满脸的眼泪,然而没有,她脸上一 片干涸、一片冷凝和僵硬;她的人、她的心也是这样粗荒的一片,下一分钟,她整 个就要龟裂,要破碎了。

  从她嘴里滚出来的字眼,先成了碎石子,先把她自己砸痛。“既然你这么了解 ,这么清楚,你为什么把我带回来?坏人家的好事。如果不是你冒冒失失的去闹场 ,这会儿我和邵天俊已经“宽衣解带,同流合污”了!”

  他龇开嘴冷笑。“也许,也许在我们野蛮人的观念里,你先被我占有,就是属 于我的,是我的财产,我不可能容许别的男人、任何一个男人,再碰到你、占有你 ──除了我以外!”

  说着,他粗暴而猛烈地吻住她,吻得力道太凶,不知是咬破,或是磨破了唇, 两人都淌出血来,在又妒又恨又爱的吻里面,吮着腥的、咸的、甜的血的滋味;陷 进去,两人都陷进颠狂迷离的激情里。

  他猛转身,把她推到最幽暗的角落那根柱子去,扯起她银蓝的长裙,抱起了她 在腰上。

  绝望中只想证明,这女人是他的,依然是他的!她想逃、想抗拒,但是他的凶 猛、他的激情、他饥渴的进入,使她全然失去能力,跟着他掉入了漩涡,痛楚的波 涛,狂喜的波涛,全夹击了她。

  不知过了多久,浓急的喘息声低了,微了,四周变得异常幽静,只有廊外花草 间唧唧的虫呜,是唯一听得见的声音。

  高腾云泄尽了狂暴的力量,闵敏只一推,他便跌了开去。她的眼泪终于哗哗地 流下来。

  “就算你碰过我、占有过我,我也不会是属于你的──我永远不会是属于一个 愚蠢、盲目、头脑不清的男人!”

  她旋身即去,一眨眼,便没入那片他看不明的茫茫夜色里。

  热腾腾的早报,热腾腾的头条,斗大的字体像张了嘴在尖叫:邵天俊违法开发 哮天村山地一手写出这爆炸性内幕的,不是别人,正是闵敏。

  第九章

  早报新闻一出,立刻晚报跟进,隔天,众家报纸也加入,电视、广播开始以此 为叩应话题,检调单位也正式宣布追查此事。

  夺命土石流,二十二条亡魂,他们要查个水落石出。

  外头沸沸扬扬的,然而,并不关己,一贯事不关己的态度,他保持他的优雅、 高洁、从容不迫,像一条雪白端整的手帕。

  四周一片黑,唯有他所坐之处有亮光。他坐在一盏水晶灯下,他喜欢任何水晶 灯下的位置,那使他有一种璀璨、精致、完美的感觉。他是个极端讲究完美的人, 一向是。

  他的一生,是个完美,到处令人惊叹,有时候他几乎觉得他活着的意义,只为 雕琢这个完美人生。

  假如这个人生不再完美……他徐徐摇头,笑了。

  因为发出了些笑声,惊动窗下那只光艳雪白的鹦鹉,她在雕花紫檀鸟架上挪了 挪,脚上系着的一条银炼子,坠下来成半圆型,细脆的响动。

  他轻嘘了一声,把她逗得飞了来,娇滴滴站在他臂上,啄他指头,显然通人性 。她叫蜜雪儿,养她有三年了,特别宠她,就为着她这身一尘不染的羽色,尤其水 晶灯下看来,她通体白灿灿的,直如一座晶莹的雪雕,寻不出一丝瑕疵来。

  他还曾经带着她拍了照呢,太登对了,他们,两个完美……蜜雪儿在他的爱抚 下,微微斜了头,模样儿很是爱娇,他用一根指头挑弄她雪白的颈部……忽然□住 了眼,凑前去细看,不信,又看──一根泛黄的羽毛,夹杂在那片白茸茸之中。

  蜜雪儿突地嘎嘎叫起来,因为被他陷住了,他拈住那根黄羽毛,毫不留情的一 扯。手放开来,蜜雪儿吓飞了,在空中扑了一阵子,惊魂地回到紫檀架子上。

  他却瞪着手上那根黄羽毛,久久,像作了噩梦。鸟架那边又嘎一声,这才把他 唤醒。醒来发现自己身上不知哪里冒了汗,感觉湿黏黏的……这让他起了一阵厌恶 感。高尚的人不会冒汗。

  目光投向蜜雪儿;露了迹的一根黄羽毛,让她那身白忽然看起来很刺目,很做 作……乌红的小抽屉打开来,里头躺着另一件艺术品,一把银柄手枪,浑身精工, 美丽而且实用。他忍不住玩赏了一会,陶醉中,慢慢把枪口瞄准窗口--“砰”一 声,蜜雪儿惨叫,血花从雪白般的羽身上迸出来,她拖着银炼子摔下鸟架,往玫瑰 紫地毯一撞,死了。

  一阵烟硝淡淡然荡过来,他脸上显出一种极为认真严肃的表情。他讨厌不完美 。

  “你说什么?人不见──”青狼脚一蹭,在床沿陡地站起。

  可是他的怒问,也似乎没能震动高腾云。高腾云坐在角落的铁脚椅上,双手交 握,头半垂着,眼睛不知看地,还是看手。

  才二天,他变了一个样子,脸颊削进去,下巴冒着胡碴,那本来就不算短的墨 浓的头发,凌乱覆下额来,惩罚似的压在他眉上。他和青狼两个人的相样,就数现 在最逼近,不同的在于,青狼是一脸怒容,他则是一脸颓丧。

  他已经颓丧两天了,而且越来越颓丧!青狼分开两脚,站在那里,像在磨牙吮 血,“那畜生……宋凌秀,他往哪里逃了?”青狼口中的宋凌秀,就是邵天俊,别 人或许不懂,高腾云自然不会不仅。

  那名字在他心头抓了一下。他往脚边的黑木几上一叠报纸瞄了瞄。“没人知道 他的下落,他一堆违法事件抖出来之后,他人就不见了。”说到这里,高腾云的胸 口又一阵痉挛,两天前,他发了疯的相信,邵天俊会得意下去,他的恶行劣迹不会 被抖出来。现在,高腾云骂他自己是个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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