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认输的在地上爬,脚踝被他抓住了,起了一身的哆嗦,回头看他的时候, 他赫然一扑──成功了,这女孩被他擒住了;美丽、愤怒、无助、得任他宰割。这 下青狼没话说了吧?显然高腾云乐观得太早了些,他美丽而倔强的猎物突地扬脚, 往后一踢。
她也不清楚她踢中了哪里,不过似乎是人类最脆弱的部位之一,马上他惨叫起 来。
闵敏一吓,反转身来看他,恰如其分的中计。最后的结果是,她躺在一地的落 叶上,整个的被压在高腾云庞大而烫热的身体底下。
他用一双手控制住她的脸,两眼灼灼地看她,又喘、又急,迫切切地说:“闵 敏,至少,至少让我把要说的话说完。我是个可恶的笨蛋,我没有想到我的脑容量 还停留在克罗马尼安人的阶段,三岁小孩都能判断的事情,我不能判断!那天晚上 四处找你的时候,我整个人早急疯了,失去一半的神智,后来,后来,看见你人在 邵天俊怀里……”
他得喘一口气才能继续,“你在他怀里,我终于完全丧失了心性,因为嫉妒, 因为恐惧,我不再用脑筋,我用怒气,我开始攻击,我对你说出了最残酷、最不公 平的话来,就像?说的──我愚蠢、盲目、头脑不清,我重重的伤害了你,不懂你 的心……”他出现一种无比痛悔和不舍的表情,“而且,你的人……”
她由于没法子别过脸去,因而紧紧闭上眼,但是封锁不了从眼角溢出来的泪水 。高腾云突然也觉得自己噎住了,用力吞吐了一会,压抑着嗓子说:“二天来我不 断不断的后悔,不断不断的想,我怎么做出这种事?怎么会?后来终于明白了,” 他的音量更低更沉。“那只有一个原因,一个道理,那是因为我爱你……”
“我恨你!”她仍旧闭眼,声音沙哑的。
他不管,“我爱你!因为爱你,因为害怕失去你,因为不能失去你,因为生命 里最大的一个意义,就是你!”他摇她几下,她像布娃娃一样软。
“你不懂吗?如果没有了你,我的人生剩下的就只会是一片荒漠,没有一点生 机了;闵敏,”他唤她,“我爱你……”
“我恨你。”
“我爱你。”
“我恨你……”那恨,有点乏力了。
“一切是我不好,是我错,但是我爱你!”他越发坚持,那刻骨的告白,一波 一波的来,“我爱你!我爱你……”
被他捧着的她湿濡的脸,一双含泪的睫毛在闪动了,慢慢睁开来,透过盈盈水 光看着他,然后,她轻启唇,软软的、低低的、柔柔的唤一声:“高……”
那一声像蜜一样,流过高腾云的心田,他狂喜地要低头吻她,不料她脸色遽然 变了,猛使劲──也不懂她哪来那么大力气,把高腾云这样大个子的男人整个推翻 开去。
他滚在地上的时候,一颗心也滚了出去──他还是没能挽回她,念头一闪,“ 砰”地枪声便响了。他那颗滚出去的心脏又滚回来,却像在胸膛爆裂了似的。
“闵敏──”他叫,立刻觉悟她救了他一命。前一刻要不是闵敏把他推出去, 那枚现正在她头上方几吋的落叶堆冒青烟的子弹儿,就会穿过他的脑袋!他正要向 她爬去,林子那头却慢慢起了一阵笑声。有个人踩在一块岩石上,全身上下都穿白 ,白衣白裤白鞋,系一只领结也是白的,没一点杂色,那副装扮在这山野林间,有 说不出来的怪异怵目。
“我打扰了你们吧?”他温和道,一双眼神却有点乱闪,好像跳个不停的黑玻 璃球,清俊的脸孔微微笑着,但眉宇间却给人觉得像是缭绕着秽气,黄黯黯的。他 走下岩石,手里一把枪闪着银光。
“邵……邵议员!”闵敏只能嗫嚅。
邵天俊高高立着,□望地上的两个人。“闵敏,我找了你好久呢,没想到你是 和心上人躲在这地方,”他恻了恻头。“我现在好像有点懂了,你写那些报导,是 为了这个布农男人吧?也难怪你,他刚才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他还真能打动人 ,”他笑。“今天多亏他,要不是跟了他的车,我可能还找不到你。”
高腾云简直要拿一把刀砍他自己,他就不能提防到邵天俊根本藏身在国内,正 搜寻着闵敏吗?结果,他把他引了来!现下,高腾云一边暗中挪动身子,一边说: “邵议员,这一带是登山路线,常有登山客来来往往的,你在这里出现,恐怕不太 妥当吧?”
“是吗?”邵天俊咕哝道,眼珠子转了一圈,枪倒对得笔直,高腾云找不到缝 隙。“是会有登山客,这里风景好嘛,山明水秀,无与伦比,我也才挑上这地方来 开发,那是很庞大、很壮观的一项计画,闵敏也知道……”
忽地他双眼一□,又摇了头。“呃,不,闵敏不知道,我都对她说过了,她还 是不明白,写出那些报导来,把我的计画都搞砸了!闵敏啊闵敏,你真胡涂,就因 为你事情没搞清楚,消息就散布出去,结果坏了大事,坏了大事呀!”他一副沉痛 至极之状。
“我把事情搞得很清楚,我才发布新闻,那是我的工作,我的职责,我也守着 记者的原则!”
高腾云几乎要掩面,在这种情势下,她还对一名持枪者疾呼新闻伦理道德!“ 不,闵敏,你那不叫工作或职责,那叫破坏破坏理想,破坏伟大。”
邵天俊踱到她跟前,伸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高腾云不能有动作,那把本来指 住他的枪,现在指住了闵敏。但是邵天俊把嘴凑到闵敏耳边说话的时候,高腾云差 点把一副腮帮子绷裂开来。
“事情弄到这步田地,难道你不扼腕、不遗憾?我不相信你这么冷血、这么无 动于衷!一定是你还没有真的了解!”他突然把她往前一推。“走,到我的“理想 国”去,见到它的伟大,你就会懂了。”
就趁邵天俊有一片刻把枪偏开,高腾云身子一振,向他冲撞过去,手握百步蛇 纹猎刀。
邵天俊却在跌倒的?那,扬起手来,向高腾云开了枪。
听到骤然的枪响,在崖下对峙的三人,都不免移神。这时候谁先反应,谁就占 了先机。
马上青狼腿一扫,拐倒右首那家伙,而左侧的大块头果然扑过来,青狼早看准 了地势,一闪身,教大块头自己去撞树。他立刻跟进,揪住大块头的衣领,地上的 家伙歪斜爬起来时,青狼把人狠狠一转──兄弟两个脑袋对撞,-鞠躬昏死在地。 对方总共有三人。当时青狼正在崖上,眺望哮天村的景况,心绪异常激动。他惊喜 的是,哮天社没有亡族,隔了二百年,他们的后代,依旧在祖先的土地上生活;他 却更加怆痛,这片百年家园,如今竟是满目疮痍!这段日子以来,从高腾云口中, 多少知道族人当今的情况,来到哮天村,更惊心地了解到那严重性,青狼对高腾云 说得非常激切:“我们的祖先一向能吃苦、能奋斗,山野子民不会被任何事所击倒 ,以前是,以后也是,你和族人一定要打起精神,对付困难,”他牢抓住高腾云的 手。“我恨我没有机会留下来和族人一起努力,我的战场在二百年前,你的战场在 这里,如果族人不能够领悟,你一定要带领大家,奋斗下去,那是我族的精神!”
同样这段日子以来,从青狼这里,高腾云得到莫大的激励,布农人的骨气,一 点一点在他内心复苏。当他反握住青狼的手,脸上的表情有绝对的坚定。他说:“ 如果过去,我没有做到我应该做的,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逃避身为布农人的责任 。”
他相信他。青狼立在岸上,看着高腾云追着闵敏而去,凄然中却也有欣慰;至 爱的女子,至爱的家园,都交给他,他会尽心尽力,一如青狼自己。
他们是同一条灵魂。
他可以安心的走了……就在那时候,青狼却瞥见崖下的浓荫出现三个人,领头 的穿一身白衣,教青狼勃然变色,那不正是他心心念念要找的死仇──宋凌秀?来 到现代,他叫邵天俊,前辈子他毒害真真,这辈子他依然是个孽种,要对闵敏不利 !邵天俊却直接进入林子,留下二个喽兵想摆平青狼。青狼望着横在地上的两个家 伙冷笑,很快找来蔓藤,像捆山猪般的捆了他们。
他忧虑高腾云和闵敏不知怎样,邵天俊那畜生追在他们后头,分明心怀不轨! 他要往树林子冲,耳边蓦地刮起呼呼的风声,他身不由主在风里摇晃起来。那不是 风,是一股能量。巴奇灵第二度在召唤他!青狼心狂跳,但是不顾一切,顶着风前 进。一路从树的折枝,草叶倾斜的角度,判断前面三人的去向,他一跳过干溪床, 便看见落在草地的那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