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丽琪先听见了自己的轻声惊呼,愣了一秒,才发觉自己侧背着的皮包不见了,而从她眼前呼啸而过的一辆机车,后座的人右手正拎着原本属于她的皮包。
「抢──」
她惊愕地张开嘴,却发不出完整的求救声。
当年就是她惊吓中喊出的那声「小偷」触怒了大哥那个坏朋友,他才会反过头来想欺负她的,大哥为了救她还被对方刺了一刀,差点丧命。
因为这样,所以上次皮包被抢,她才会气得大骂张浩然竟为了替她抢回皮包而跟抢匪搏斗,因为她宁愿损失财物,也不要任何人再像哥一样因为她而受伤。
结果她还是没有出声求救,就怕激怒了抢匪回头对她不利,还赶紧躲进附近一条防火巷中。
「我真是没用……」
不论她表现得再坚强、再独立,结果内心里,她还是渴望有那么一个人,能保护她,帮她脱离那份如影随形的内心恐惧吗?
她紧搂双肩,在掉泪之前忽然想到,这下她仅剩的所有家当也全没了!
她脸一白,这下可事态严重了。
「对了,手机!」
她往身上的薄外套一摸──还好,手机还在口袋,护照也在内袋,但她身上真的是一块钱都没了。
「糟了心洹下子别说住饭店,我连吃饭都没钱付了!」
她无助地蹲在暗巷,无法置信自己竟然会如此倒楣,更不敢想接下来是否还会有什么厄运接踵而来。
倘若她现在打电话回美国向大哥求救,他肯定会担心到坐立难安,立刻办齐证件赶过来,但又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放心让她到任何地方,说不定又会变回那个过度保护妹妹的紧张哥哥,那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
何况远水救不了近火,眼下她今晚都不知道该住哪了,在台湾她人生地不熟的台湾?
丽琪忽然想起来了,在台湾她并不是真的一个人都不认识呀!
她查看手机里的电话簿,「张浩然」三个大字立刻从萤幕上跳出来,后头还跟着一大串电话号码。
从他离开美国回台湾至今已经两个多月了,她是把他的电话输入了手机,但一次也没拨过,毕竟要她主动跟男人连络,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所以,就算她拨电话向他求救,搞不好他早就忘了她是谁,根本不会理她。
在迟疑的十分钟内,丽琪的脑袋里设想过千百个让自己脱离困境的方法,但每一种都得冒着跟陌生人接触的风险。与其如此,她还是决定先拨给浩然,至少在美国时,他的表现还算是个有风度的绅士。
深吸了一口气,丽琪鼓足勇气拨打他留下的电话。等待对方接听的铃声就像她的心跳,又快又急,她紧握手机的指关节都泛白了。
「喂?」
电话一接通,听见带着浓浓睡意的男人嗓音传来,丽琪紧张地吸了口气。
「喂,请问你是张浩然吗?」
「我是。请问妳是?」
「呃,我是殷丽琪。」
丽琪回答完,才想起自己根本没跟他说过姓名,就算讲了他也不知道她是谁吧?
果然,电话那头突然一片死寂……
「我知道了,妳是『河豚』对吧?!」
河豚?
丽琪愣了一下,才想起他曾经拿河豚比喻过她的事,虽然听了实在教人有点火大,不过至少他的确还记得她。
「嗯。」
她只得先认了这个「绰号」再说。
「没想到妳真的拨电话给我!」
浩然的精神全回来了,一点也不在乎自己刚睡熟就被吵醒。
「隔了那么久,我还以为非得等我去美国才能再连络上妳呢!现在美国应该是几点──」
她忍不住打断听来过于兴奋的他。「我人在台湾。」
「……什么?!」浩然愣了两秒才回神,惊讶地喊出声。「妳专程来找我吗?」
「当然不是!」丽琪可以感觉得到自己一定耳根全红了。「我是来台湾度假,因为遇上了点麻烦才不得不打电话给你,你别会错意了!」
「呵、呵,原来是这样啊!我也觉得妳不可能突然变得那么热情如火。对了,妳遇上了什么麻烦?说吧,能力所及我一定帮。」
听见他不以为意的爽朗笑声和关切询问,不知道为什么,丽琪不安的心情似乎舒缓了一些。
「我一下飞机就丢了行李、订房记录又出错……」
丽琪把自己今晚实在糟透了的际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人在台中的浩然先问了她的穿著打扮,再要她描述附近可见的任何醒目招牌或景物,便承诺会就近先找友人安置她。他要她走回路口,免得友人找不到在暗巷中的她。
结束通话,丽琪在路口站了几分钟,不安的感觉又重上心头了。
没错,她对张浩然的人格还算有几分信任,但是天晓得他的友人是好是坏?
万一……是像她哥的那种人面兽心的朋友──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她,举棋不定地在路上犹豫徘徊,突然瞧见有辆警车远远驶来,就在她面前停住。
看着两名男警一下车就左右站定打量她,丽琪表面镇定,心里慌成一团。
难不成是她不知不觉中触犯了台湾哪条法律,所以被警方追捕?还是看起来狼狈得被怀疑是偷渡客?
「请问妳是殷丽琪殷小姐吗?」其中一名年纪较大的警员突然开口问她。
「呃,我是。」她十分讶异对方脱口就喊出了她的名字。
另一名年轻警员打开警车后座的车门,微笑对她说:「妳好,张分局长派我们来接妳,请上车吧!」
「张──」张浩然?
丽琪思索了一下才豁然明白,原来那个张浩然竟然是个警局分局长,他口中所说的友人,就是眼前这两个警察喽?
一直绷紧神经的她,终于松了口气。看来自己这回是找对人求救了。
上了车,丽琪原本以为是要去警局借待一夜,结果十多分钟后,警车却停入了一栋大楼的地下停车场。
「殷小姐,请下车吧。」.
「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她有些不解地询问替她打开车门的年轻员警。
「我们局里一位女员警就住在这栋大厦的二十二楼,今晚要委屈妳在这里过一夜,明天张分局长就会来接妳了。」
跟女警住?不必去警局跟留守的男警对坐整夜了?
丽琪觉得眼前突然绽放一片光明,这结果实在好得超乎她想象。
看来向张浩然求救,其实也不是多糟糕的决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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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
「啊──」
才刚张开惺忪睡眼,就瞧见一个男人向她微笑道早,吓得丽琪惊叫一声,立刻扯着棉被站起身,却忘了自己是睡在只有一公尺半的夹层客房里,一百七十公分高的她狠狠地撞上天花板。
「好痛……」
她痛捂着头跪在床上,感觉眼前好像有星星绕着她转,头都昏了。
「喂,妳没事吧?」
浩然蹙眉问她。他光在一旁看都觉得有点痛哩!
「怎么可能会没事?!」丽琪终于认出了他,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干么这样冒出来吓人?」
实在是累坏了,昨晚丽琪吃了热心的女警为她下厨煮的面后,和对方聊了几句便回客房倒头大睡,没想到一醒来却有男人在床边冲着她笑,还好她心脏够强,不然早昏了!
「什么冒出来?我又不是鬼!」
「撞鬼都没那么恐怖。」
「喂!」他啼笑皆非地向她抗议。「妳太夸张了吧?我明明是个大帅哥,怎么可能长得比鬼还恐怖,明明就是妳太胆小了。殷丽琪是个超级胆小鬼!」
「幼稚。」
她回他一句,脸上却没显露一丝不悦,心里对他昨夜的拔刀相助,其实还是很感激的。
「对了,你怎么进来的?」她明明记得自己有锁房门啊。
他信手指向右侧的小气窗。「喏,学蜘蛛人爬墙喽!」
「什么?!」她瞪大眼。「这里可是二十二楼耶!你不要命啦!」
「呵……没想到妳人看来满精明的,竟然也会信我胡扯?真是天真得可爱。」
她气瞪他。「你!」
「我早上来,是住在这里的女警帮我开的门。」他低头看了一下表。「不早了,妳快点起床准备一下,我们该回台中了。」
「台中?」她摇摇头。「不对,我的目的地是宜兰。」
他好笑地提醒她。「宜兰?妳口袋空空,一毛钱也没有,是打算一路化缘去睡宜兰大街吗?当然是先跟我回台中再做打算。」
丽琪抿了抿唇,无话可说地点点头。
「不过回台中之前,我们得先去警局做一下笔录。」
「笔录?」她满脸疑惑。「我又没犯法?」
「妳是没有,但妳被抢了啊!」他点醒她。「不去报案、做笔录,怎么把抢妳的劫匪绳之以法?」
她完全提不起劲地摇摇头。「算了吧!破财消灾。」
「这种事怎么能算了!」他剑眉一挑、双眸炯炯发亮。「我绝不赞同妳姑息养奸的作法,不管有什么原因,任何人犯了法就得接受法律制裁,再来谈改过自新的可能。抢劫还让他逍遥法外,只会让他觉得钱得来容易又轻松,十之八九会再犯,把他的贼胆养大了,下次杀人他都敢!那么那个冤死的被害者,就有一半算是被妳这个姑息者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