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伟静静的看他。
“好吧!”他说:“你既然这么情深意重,我也替依盈感到高兴,只希望老天爷能帮忙,别再让何世槐找到你们。”
骆逸风不经意的点点头,轻轻捧着手中的茶杯。
“但愿吧!也希望依盈能从此远离恶运、远离忧苦!”
可是一个星期之后,当骆逸风要把依盈带离开“日比谷”医院,她震惊的从床上跳下来,满脸惶恐的叫喊。
“不!逸风,我不能跟你走!不能跟你到阿寒湖去!”
“为什么?”骆逸风一声狂喊:“妳为什么不能跟我走?依盈,我不能放着妳四处飘荡,不能放着妳孤苦无依。”
“逸风。”依盈抬起一双闪亮的睫毛,感动的说:“你的好心好意,我全然明白,也很感激你在我病倒的时候,不眠不休的为我守候,我都不知道该拿什么来回报,又怎么能再拖累你?”
“我不许妳用拖累两个字。”骆逸风急声的喊:“依盈,妳为我所受的苦难,我今生今世也还不完,还说什么拖累?”
“但这不是我来的目的。逸风,我只是想见你一面,只是想让你明白我当初离去的苦衷,而不是我的薄情寡义,还有,我的到来,更不是来求取你的怜悯,或是和你共续前缘,都不是的。”
“我知道。”骆逸风闭了闭眼睛,心酸的说:“我知道妳的善解人意,知道妳的温柔可人,妳是怕何世槐会更不择手段的找到这里来,用更恶毒的办法来对付我们,所以妳怕连累我,才不肯和我一起回去阿寒湖,对不对?”
“不对!不对!”依盈退后着身子,迭声的喊:“逸风,你不要逼我,就算你说中了我的心事,我都不会跟你走,不会让我们两个都万劫不复!”
“可我不管。”骆逸风真诚的说:“就算何世槐找到了我们,我也会挺身而出,不让他带走妳。依盈,过去是我懦弱无能,但现在就是拚了一死,我也要保护妳,不再让妳受到任何的欺凌或伤害,请妳一定要相信我,毕竟妳为我受了那么多的苦,照顾妳是我理所当然的责任,要不然,我一辈子都会自责、一辈子无法原谅自己。”
依盈咬了咬嘴唇。
“你何苦呢?逸风,如今我已是一株残花败柳,根本不值得你那样为我,你就让我随风而去吧!”
“可妳知道吗?就算妳甘愿漂泊,我的心也会跟着妳一起去浪迹天涯。”
依盈的眼泪骤然来了。
“逸风。”她哀怨的说:“我求求你,不要再用你的柔情来打动我。”
“好。”骆逸风瞪视着她:“只要妳肯告诉我,这天下之大,能有妳容身的地方,能有妳遮风挡雨的去处,我就不强迫妳非跟我走不可!”
依盈迅速别过头去。
“你太不公平了。”她说:“你明明知道我无处可去,却要用这种方式来让我毫无选择。”
“那么,”骆逸风真心的、诚恳的、发自肺腑的说:“答应我吧,依盈,让我为妳尽一点心力,以弥补心里的一点遗憾,我真的无法放妳孤单一个人,也无法对妳的遭遇坐视不管,妳就别让我良心不安。总之,妳是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我都决定要把妳带到阿寒湖去,让妳安安心心的住下来,让妳无后顾之忧,不再飘零无依。”
一下子,依盈的眼眶模糊了。她忧心忡忡望着他。
“难道你不怕我带来的是一场风暴吗?”
“如果这真是一场风暴,”骆逸风陡地看着她的眼眸深处,平平静静的说:“那也是躲不掉的劫数。依盈,让我们一起面对吧!我不要苦的只是妳,不要受伤的只是妳,还有我啊!”
猝然间,依盈哭倒在床铺上,把被单都沾湿了。她哑声的说:
“天哪!我何德何能,你这么待我?”
第七章
阿寒湖畔,秋意渐渐深了。
从早到晚,冷风凉飕飕的吹着,吹落了黄叶,也吹皱了一湖秋水,更吹在嫣蓝的肌肤上,如针般的把她刺痛。
已经不知多久了。她一直坐在岸边的一棵梧桐树下,冷冷的望着波光如镜的水面发呆。但脑子里,想的却是骆逸风,和他低低如诉的口琴声。她始终不明白,骆逸风为何会在一夜之间突然失去了踪影,就好像从地球上消失一样,整个寂寥空旷的枫林小馆,只有皮皮守在那儿,那种冷清而荒凉的感觉,也让她陷进了迷离里。每天,她只是抱着皮皮坐在石阶上,看着片片飘下的枫叶,喃喃自语的说:“不会的,皮皮,逸风不会发生意外的,也不会存心离弃我们,也许他有十万火急的事下山去了,才来不及告诉我一声,我相信他很快就会平安回来的。”
可是整整七天过去了,每一分钟对她而言,都是漫长的等待,也是无言的煎熬。
所以这天,她竟又不知不觉的来到了湖畔。
秋风中的阿寒湖,美丽浪漫得就像一首诗,湖上飘着一层白烟,但她的心境,却笼罩在愁云惨雾中。
蓦然,一阵脚步声,从她背后的不远处走来,她不禁掠过一丝喜悦,迅速站起身子,回头大喊了一声:“逸风……”
立刻,她住了口,发现站在她眼前的根本不是骆逸风,而是那天出现的神秘男子,正用一双骨碌碌的眼睛迎视着她,嘴角露出一抹嘲弄的笑意来,她不自觉的垂下头。
“怎么又是你?”
那男人笑得更诡异了。
“别那么现实嘛!”他走近她说:“就算我不是骆逸风,妳也别露出一副失望的样子,好像我是毒蛇猛兽,是个不受欢迎的不速之客!”
“那倒未必。”嫣蓝冷冷的回答:“只要你别存心不良、别不怀好意,我就千恩万谢了。”说着,她转身准备离去。
“喂喂!”那男人很快绕到她的面前,急声的喊:“妳一定要对我充满敌意吗?我可是出于一片好心,怕妳掉落爱情陷阱,被骆逸风那花花大少玩弄于股掌之间,成为下一个受害者,妳别那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如果你真的出于一片好心,”嫣蓝一边走、一边沉着脸说:“你就不会阴魂不散的想来破坏我跟逸风的感情,也不会尽说他的不是。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居心?还是有什么目的?还有,我的名字是赵嫣蓝,不叫喂喂!”
“好吧!”那男人耸耸肩。“既然妳不相信我,那我只好把有关骆逸风的消息收起来!”
一听到骆逸风,嫣蓝瞬间停下了脚步。
“你等等!”她立刻叫住他,用迷惘而急迫的眼神看着他,有些狐疑的问:“你是说……你知道逸风现在人在何处?”
“没错。”那男人笑了笑,斩钉截铁的说:“我不但知道骆逸风的行踪,而且,还知道他突然从阿寒湖消失的原因。”
“那你快告诉我,逸风他究竟去了哪里?”
“别急!”那男人又斜睨她一眼,慢条斯理的说:“骆逸风根本没有失踪,他只不过是去了东京,假如我没有猜错,他此刻正陷在一片温柔乡里呢!”
“温柔乡?”嫣蓝迷濛了,她讷讷的说:“我不懂你的意思?”
“哈!”那男人一声冷笑。“如果妳读过晏殊的句子──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妳就会明白我所指为何?”
嫣蓝一怔。
“难道……”她嗫嗫嚅嚅的说:“你指的是依盈?”
“是的。”那男人掀了掀嘴角。“妳的确是一个聪明而灵敏的女孩,只可惜妳的美丽和才气,骆逸风却不懂得欣赏、不懂得对妳怜香惜玉,竟然舍得下妳这个新欢,而不远千里的跑到东京去和他的旧爱相见,这对妳未免太残忍了一些。”
“不。”嫣蓝陡的变了脸色,高声的喊:“你别无的放矢,逸风不是你所说那样的人,他不是的,你不能欲加之罪,对他乱扣罪名。”
那男人又笑了。
“我早说过,妳根本不会相信我的话。”
“是。”嫣蓝没好气的说:“我是不相信你的话,也不想听你胡诌,何况依盈早已嫁作他人妇,早已成了逸风的陈年往事,你不能再把他们扯在一起,那对谁都是不公平的。”
“可我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千真万确的,骆逸风是个玩世不恭、游戏人间的风流种子,是个不甘寂寞的花花公子呀!”
“够了!”嫣蓝忽然用力的喊:“你什么都不要再说了,也请你停止对逸风的伤害,他究竟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为何要三番两次的来打击他,甚至把他说得一无是处?”
“看样子,”那男人瞪视着她。“妳一定对我充满了敌意,也把我当成了豺狼虎豹!”
“那是因为你的不怀好意,”嫣蓝说:“所谓井水不犯河水嘛!”
“好!好!好!”那男人摊了摊双手。“既然妳非要像个刺猬张开妳的刺来,就算我说得再天花乱坠,妳还是不会相信我的话,我又何必自讨没趣,不过……”他笑了笑。“为了证明我不是信口雌黄、不是在造谣生事,妳倒可以去问问骆逸风,就可明白我所说的一字不假。”说完,他转过身子,大踏步的向冷风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