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蓝奋力的挣开他,痛楚而绝望的说:
“你非要我死无葬身之地,非要我付诸行动,你才相信我的决心,是不是?”她忽然退了退身子。“好,如果你要我生不如死,那么我证明给你看!”
说完,她转过身子,如风似地奔到湖边,纵身一跃,跳入了冰冷而沉寂的湖水里。
那一幕,惨烈的把宋文轩整个人给震得魂飞魄散。他来不及从惊天动地中回过神来,就看见一个身影,如风般的狂奔而来,飞快的跳下水去,牢牢的抓住了嫣蓝,把她从一顷万波的阿寒湖中拉了起来。
第四章
当嫣蓝醒来的时候,月光正透着窗子斜射进来。
她朦胧的睁开眼睛,发觉自己竟躺在一床洁净而柔软的被单里,而屋内一盏昏黄的灯光,柔柔的绽放着。
终于,她的记忆全涌了上来,也恍恍惚惚的记得,在她沉入水中的那一瞬间,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她紧紧的攫住,而那个身影,仿佛依稀,不是宋文轩。
于是,她悄悄的走下床来,离开了那间小斗室,经过客厅,一个人来到了屋外。
月光下,她清清楚楚的看见眼前全是一片火红的枫叶,密密麻麻的交织成一座林子。她不禁回头,发觉自己站在一栋漂亮的白色建筑前。立刻,她想了起来,原来这儿就是她画里那栋“枫林中的小白屋”。
她有一阵惊讶,慢慢的走下石阶,才猛然惊觉自己身上穿着一件粉白色的袍子,腰际边一条流苏般的穗子垂了下来。不知怎的,面对这一切,她竟感到恍然如梦,是那么的虚幻、那样的扑朔迷离……
就在她百思不解的时候,枫林中突然走来一个高大的身影。皎洁的月色,正明亮的映在他那张轮廓很深的脸庞上,也把他一双如星般的眼眸染得更亮,嫣蓝几乎一眼就认出那是骆逸风了。
“怎么是你?”她有些惶然的叫:“骆逸风,是你救了我吗?”
骆逸风轻轻的走到她的身边。
“妳先别说话。”他拉住了她的手。“妳快跟我进到屋子里吧,这夜凉如水,妳刚醒来,千万别再受冷风吹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嫣蓝拉进了客厅,打开电灯,让她坐在一张也是白色的皮沙发上。
“对不起!”他说,从手中的纸袋里取出一盒菜子,和一杯热腾腾的红姜茶送到她的面前。“我不知道妳会那么快醒来,所以趁着妳还在熟睡,就到温泉区的商店街去买些食物回来,顺便买来了红豆鱼饼,还有红姜茶给妳驱寒,妳赶快趁热喝了吧!”
嫣蓝一动也不动的望着他。
“真的是你救了我?”
“嗯!”骆逸风应了一声,放下纸袋,坐在她面前的一张椅子里,才深深切切的说:“我没有想到在妳柔弱的外表里,竟是这样的刚烈。不过,总算也把妳从九死一生中给救上来了,没有酿成遗憾!”
“谢谢你。”嫣蓝感激的说:“我又欠了你一份人情。”
“傻瓜。”骆逸风笑笑的说:“大恩不言谢,只要妳以后别再那么想不开,也别再辜负我救妳的用心良苦,那就够了,何况我不敢保证,下一次妳是不是还会有这样的幸运,没有受到任何的水伤,只是多喝了几口水,做一做人工呼吸就没事了。”
嫣蓝陡的睁大了眼珠,一阵错愕的说:
“你对我做了人工呼吸?”
“别紧张。”骆逸风慢条斯理的说:“谁告诉妳人工呼吸一定要嘴对嘴。再说,就算我这么做了,那也是正确而且正当的救人方法,难不成妳要忘恩负义,告我非礼?”
“那我身上的袍子呢?”嫣蓝涨红着脸说:“也是你帮我换上的吗?”
骆逸风大声的笑了。
“天哪!”他拍了一下额头说:“妳连命都可以不要了,还记挂着这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告诉妳吧,这袍子是我在救妳上岸的时候,跑去找医生的同时,顺便到妳住的那家旅馆,把老板娘带来替妳换上的。”
“原来千鹤子来过了?”
“而且她同意把妳交给我照顾。所以,妳早早把红姜茶给喝了,好好的休息,我也好对千鹤子有个交代。”
“那不是太麻烦你了?”
“快别这么说,”骆逸风眼睛闪了闪说:“妳能留下来,至少可以让我不会那么孤独。要不然,这栋小白屋太冷清和寂寞了。”
“其实你应该不寂寞,”嫣蓝抬眼说:“每天一醒来或推窗,就可以看见美丽的阳光和枫红,这里实在太美了。”说着,她低下头喝了一口红姜茶,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宋文轩人呢?”
“你是说今天来找妳的那个男人吗?”
“是的。”嫣蓝回答说:“他走了吗?”
骆逸风点点头,低声的说:
“事实上他一直陪在妳的身边,也把你们之间的故事告诉了我。说实在,他那着急和深情的样子,也教人同情,但我劝他最好在妳醒来之前离开,因为我担心妳再度见到他,不知是否又会情绪激动,做出什么不堪设想的事来。如果我这么做,是一项天大的错误,那么妳怪我吧!”
“不!”嫣蓝很快的说:“我很感谢你这么做,不管我跟宋文轩之间,是抽刀断水水更流也好,是多情总被无情伤也罢,我都必须快刀斩乱麻。否则,伤害会愈来愈多、愈不可收拾。”
“难道妳一点也不惋惜和他的感情吗?”
嫣蓝吸了吸鼻子。
“就因为我惋惜,”她说:“不想造成太大的决裂,我才一个人静静来到日本,毕竟事情演变至此,我也无可奈何。但总要有人受伤,也总要有人理智的从那场纷乱的爱情游戏中退下来,而那必然是我。因为对我而言,只不过是打了一场败仗,如果换做是白玲,却会身心俱伤,甚至会伤及无辜,让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成为受害者。”
“我懂了。”骆逸风深深审视着她那一张柔净细致的脸庞,怜惜的说:“我终于明白妳的委曲求全,明白妳的优柔和执着,所以当宋文轩来求妳回到他的身边,和他再续前缘,妳宁死也不屈,要用残害自己生命来表示妳的拒绝和坚心。”
嫣蓝不语的点头。
“哦!”骆逸风惊叹的说:“妳知道妳有多傻吗?要是妳这么死去了,那才是真正的悲剧,而且一点也不值得。”
“不会了。”嫣蓝掠了掠头发说:“我已经想过了,再也不会做傻事了。要不然,那岂不是太辜负你救我的一片苦心。”
骆逸风咧嘴一笑。
“妳能这么想就好。”他说:“人世间许多事,原本就是命定的,只要能参透情字这关,那么什么苦恼也没有了。”
“那你呢?”嫣蓝突然问:“你是不是也参透了,是不是也走出了情关,才会从凡尘中来到这儿,把自己隐埋在这座小白屋里,隐埋在这片枫林中,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骆逸风猛的心中一颤,蹙紧了眉头。很快的,他收起了那份惊慌,从沙发上站起身来,露出淡淡的笑容说:
“我看我们还是别顾着说话,瞧妳手上的红姜茶都快凉了,还有红豆鱼饼,那可是我特地买来给妳的,是正统的京都风味,也是我唯一能招待妳的东西,妳应该知道我一个大男人,不会张罗吃的,今晚妳就委屈点,等妳身体好些,我再送妳回去小潮。”
接着,他走出了客厅,一个人来到了屋后的小亭台。
星光下的阿寒湖,依旧是那么美、那么柔、那么静。而晚风,也依旧冰凉的从水面上吹来,吹在他的脸颊上。
他就这样倚在栏干边,望着一湖朦胧烟水,呆呆的沉思着。
嫣蓝也悄悄跟了过来,倚在另一处栏干上,看着他的一脸忧郁、一脸惆怅,她用低柔而不安的声音说:
“是我刺痛你的心了吗?”
骆逸风转过头来看她。
“没有。”他吸气的说:“那只是我对感情太认死扣子了,所以妳的一番话让我想起了过去,我一直在想,如果我能有妳的勇敢和坚强,就可以挥剑断情,但我做不到,虽然那一段感情已经逝去了,而我也努力的想要忘掉,终究还是失败了。”
“或许是爱得太深,伤痛就愈深。”嫣蓝有些感伤的说:“如果我猜得没错,这应该是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
“是的。”骆逸风一声冷笑的说:“轰轰烈烈的开始,也轰轰烈烈的结束,可是自始至终,我并不后悔爱上了依盈,我只后悔没有好好的照顾她,而让她含恨的离去。”
“依盈?”嫣蓝问:“那是她的名字吗?”
“嗯!”骆逸风轻轻颔首,声音哑哑的说:“依盈就跟她的名字一样,是个小鸟依人、轻盈如水的好女孩,只是上天带给我们太多不幸了,让我们爱得如此辛苦,最后还是要落得劳雁分飞的命运!”
“那依盈为什么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