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娘的琉璃纸!」
「那又如何?那是你娘亲的嫁妆,她嫁给我,就是我的东西,而我想要送给谁,是由我作主,还轮不到你置喙。」慕容世延轻嗤了声,敛眼睇着满室的凌乱,不禁摇头。
「可是……那是娘的遗物啊!」
「我说送人就是送人了。」
「送给谁引」究竟是谁有这本事,能教爹送出他视若生命的珍宝?
说穿了,当年爹会迎娶娘,不就是贪图娘手上有着来自西域的琉璃纸?没想到如今,爹竟在娘死后,随即将宝物送出?
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慕容世延挑起浓眉,笑得很可恶。「你不认识。」
「就算不认识,我也要知道对方到底是谁。」
慕容世延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自木盒里取出一卷画轴,随即解开画轴,欣赏起上头的画。
那是一张人物画像,画里头是位姑娘家,正值含苞待放的年华,瞧她柳眉微黛,水眸清灵倩兮,菱唇浅勾,爽朗而豪气。
其装扮、神韵明明是个正值青春年华的俏姑娘,然而抹在唇角的笑竟带着几分男儿郎的豪迈不羁。
然而,依旧瞧得出,画中人儿活脱脱是个美人胚子。
美在其神,秀在其韵,赏心悦目极了。
慕容世延笑睇着画像,唇角的笑很柔,眸底的笑意更饱含暖意。
「我把琉璃纸送给了她,你要是有本事找到她,就有希望找到吧!」慕容世延将画轴丢给他。
慕容决接过手,睇着上头的画像,脱口问:「她是谁?」
「你说呢?」他笑得戏谑,「这可是我亲笔画的呢!」
「你!」一股怒气烧在胸口,慕容决却是怎么也不能发。
简直教人不敢相信!娘死才没多久,爹便立即纳妾,而且一纳便是十来名,彷若在后院里摆上了个小型后宫!有了小后宫还不满意,如今就连如此的青涩姑娘,爹也不打算放过?!
方才,爹的目光如此的柔,柔得像是瞧见心上人一般,而那么温柔的目光,却未曾落在娘的身上,甚至是其他小妾身上!再者,爹竟将琉璃纸转赠给他人,还特地为她画了画像?这岂不代表爹对画中人爱意极深!
爹究竟是怎么着?多情也该有个限度吧!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由着你。」慕容世延笑得很神秘,随即起身道:「慢慢瞧吧!记得要出去时,把我的房间整理好。」
慕容决恼火地睇着他的背影,心里千头万绪,目光却缓缓地落在手上的画像,瞧着那张笑得豪放不羁的粉颜。
向来不为人画像的爹竟破了例,甚至还以上等绢为纸作画……
这女人究竟是谁?
第1章(1)
「决爷。」
听闻身旁有人轻唤着,慕容决缓缓地自手中的画像收回视线,淡声道:「怎么,是不是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
「是。」打理慕容府的总管必恭必敬地道。
「那好。」慕容决将画轴卷起,动作轻柔地收进一只小木盒里头。
「决爷,你真要动身前往开封?」
「嗯哼。」他漫不经心地道,接过总管递给他的包袱。
「不带几个人在身边吗?」
「不用了,碍事。」
「可是……」
慕容决缓缓回头,墨若黑曜石般的眸子淡淡透露着不耐。
总管见状,随即默退到一旁。
「将这宅子管理好,若有什么事便找二爷,我想,他应该差不多快回府了。」他淡道,随即转身便走。
「是。」总管迟疑了下,问:「那,决爷呢?」
「我?」他哼笑。「若无误,该是不出两个月吧!」
不过是取回原本属于他的东西,能有什么难度?再者,他早已查出琉璃纸的下落,如今前去索讨,理所当然得很。
娘的遗物,谁也没有权利阻止他取回,再者,这一回,可还是爹自个儿说要寻回的,不管是用偷、用抢,或者是他心情大好的高价买回,他绝对会让娘的遗物回到身边。
*
开封
尽管时值入冬,然而,走在开封城镇中心,却压根不觉寒意逼人。
街上人潮熙来攘往,喧闹声不断,街边摊贩热络吆喝着,几乎要将寒冬给逼退。
走在人潮中的慕容决,眼里直视着前方似不见底的热闹繁华,满脑子却充满算计和打算。
闻人笑,二十年前乃是爹最至亲的好友,听说其性原本极为狡黠,曾经落地为草莽,可在成亲之后,便在京城落地生根,平凡地经营酒楼生意,再不过问江湖事,甚至也少和爹联络。
但,好景不常,就在十五年前,不知何因举家被灭口,闻人府上下二十多条人命,只余一人残存。
听说是当年的仇人找上门,但这事慕容决不管,毕竟那不关他的事,然而教他耿耿于怀的是,闻人笑极有可能是当年爹相赠琉璃纸之人。
十五年前,爹将琉璃纸赠予他人,只留一张画像给自己,要他凭画找人,可他又怎会知道画中人究竟是谁?
这事会联想到闻人笑,乃是因为爹那一回出远门,主要便是找闻人笑相叙。
爹回淮阳之后没多久,京城闻人府便传来恶耗,爹火速前往,安置闻人府唯一的后嗣,出钱又出力,让闻人府重新在开封站起,甚至产业不断地开枝散叶,极为兴盛。
爹究竟是什么心思?据他所知,他晓得爹的友人是花开满天下,举凡是京城的达官显贵,随手一抓,大把大把皆是与爹有交情的友人,可爹却偏偏对闻人笑死心塌地得紧。
为什么?是因为闻人笑曾经救过爹?还是爹色心不改,迷恋闻人笑的妻子?
下意识地朝包袱探去,里头装了只小木盒,木盒里头是爹亲手绘的画。虽说爹极喜欢舞文弄墨,但能教他动笔的机会绝对不多,更遑论是绘出一张美人图。
也许,爹真是迷上了朋友之妻。
要不,他岂会出钱又出力,甚至动用各种关系帮助闻人府振作起来,甚至保住闻人府唯一的子嗣?
哼!爹那个人,有什么做不出的事?没将人掳回慕容府里,便已算是万幸。
慕容决撇嘴冷笑,却蓦地听见有阵争吵声,硬是自街上喧闹声中杀出,吸引众人目光。
「臭老头,你眼睛瞎了不成?胆敢说本少爷是姑娘家?!」说话的少年郎一身锦衣华服,一头檀木黑发绾起,束以玉冠,系上珠穗;虽只见背影,也能清楚瞧出少年郎出身不凡。
「明明就是个姑娘家!」从酒楼踏出的男子,双鬓略微霜白,一手紧扣着少年郎的手腕不放,带着几分酒意,笑得猥琐。「过来、过来,替本大爷倒几杯酒,大爷心情好,绝对少不了赏。」
「我,我去你的!」少年郎急得跳脚,见他依旧不松手,脚一抬,随即往男子的腰际踹下。「无耻!」
话落,少年郎随即转身欲走,岂料动作还是迟了一步,教人一把揣回。
「你敬酒下喝想喝罚酒?」男人一手扣住他,一手则是从他的背后绕到胸前架住。
「你!好样的,你真是瞎了狗眼,连本少爷也敢欺负!」闻人遥气得哇哇大叫。「孙掌柜的,你是死了不成?不把他拉开,我告诉你,你绝对吃不完兜着走!」
早知道今儿个会遇到这种事,他是怎么也不肯上街的!
这事要是被二哥给知道,天,他不敢想象自己会落到什么下场。
「遥少,不是我不肯,而是他……」孙掌柜在一旁哭丧着脸。
「他怎么着?」是皇帝老子来了也一样!拉开、拉开、拉开!
闻人遥白玉般的俊脸覆上一层薄艳,显得白里透红,再仔细瞧他的五官,眉如剑,眸如星,腮似桃,唇若杏,是一张教人移不开眼的美颜,俨然是个美人胚子,但再定睛一瞧,却不难发现他眉宇间淡噙的英气。
莫怪一双醉眼难辨雌雄。
「但他是甫到开封上任的知府之子,咱们……」
「啥?知府之子?」闻人遥回头瞪着擒住他的人,随即乏力地闭了闭眼,忍住想吐的冲动,咬牙切齿地吼道:「知府之子又如何?我管他到底是谁,给本少爷拉开!」
快,他就快要吐了!
这男人长得好下流,身上满是腐臭的味道,要是再不赶紧将他拉开,他真的会吐,而且绝对会吐在他身上!
「可是……」
孙掌柜不敢贸然向前,但却又怕闻人府的宝贝四少真教人给染指……呃,应该不会啦!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男儿郎,应该不会惨遭毒手才是。
正思忖着,人群边上突然探出一只有力的臂膀,硬是将两人给拉开。
闻人遥稍喘口气,拍了拍胸口,随即回头寻找着帮他拉开醉汉之人,只见那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而他也不禁瞪大了眼。
欸,眼熟得紧哪,好似在哪儿瞧过。
慕容决难以置信自己的运气竟会好到这种地步。
就在眼前了,她竟就在眼前!
手上还残留着她细嫩肌肤的冰凉触觉,在在表示她并非定梦境之人,而是活生生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