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恐阎琮修仍不接受安排,阎鹏在计画里,以失去阎氏集团为由来逼使儿子就范。万万想不到,一向有工作狂倾向的儿子根本不把公司放在眼里,反而神色轻松地说,即使没有阎氏集团也没有关系——“这下可好,这张契约书绑住的反而是自己!”阎父低首自嘲。
“那怎么办?”财产让渡书里言明所有财产皆交予对方,谁能忍受今日拥有数不尽的财富,明日却沦为一贫如洗?
“能不能约蓝钰清他们出来谈谈,想想看和解的方法?”阎母提议道:“我想他们也不会想把女儿这么草率地嫁过来!”
“谁知道?”阎父无奈地摇摇头,“蓝钰清这个顽固的家伙,一见面就想跟我吵!况且他也是因为看到了琮修的条件好,才会想把女儿嫁给琮修!”
“这么说来,我们只能等着把财产全部交给他们了。”阎母颓然地坐于沙发上。
“如果琮修还是不听劝的话,也只能这样了。”阎父的语气中,尽是愿赌服输的苍凉。
* * *
蓝晴依在家里演出甩门而去的动作后,立刻约出郑韵雯和温荣作两人聚集于茶艺馆里,听她大吐苦水。
郑韵雯在听完蓝晴依叙述那一只婚姻契约的原委,及一长串的埋怨后,皱着眉头低声问道:“你爸爸千里迢迢把我们催回来,为的就是要把你嫁出去?”
蓝晴依啜了口温荣作递给她的热茶,狠狠地瞪了郑韵雯一眼,“还需要我再重复一次吗?”
“那可不必了,我连你爸爸怎么叫阎氏集团总裁的都记住了!”郑韵雯声调慵懒地应。
郑韵雯和蓝晴依在语言学校里相识。一开始互看对方不顺眼,但同是异地游子,在语言相通且同为台北人的前提下,不得不相伴相助,久而久之倒也欣赏起彼此相异的个性。
蓝晴依还是为了要和郑韵雯同科系,才选择了经营管理系就读。
郑韵雯,比蓝晴依年长两岁。连续两年联考失利,才让家人送往日本读书。她是个很特别的女人,她的特别在于她的懒!这可由她的头发得到印证——她的发长约为耳下三、四公分,自然蓬松且微卷。乍看之下是个不错的发型,但仔细一看,发尾纠结不顺,似乎未曾梳理……不,是根本未经梳理。一个礼拜下来,她拿起梳子的次数不用五根手指头也比得出来。幸好有时候蓝晴依看不过去,会拿起梳子象徵性地帮她梳两下,才不致显得过于邋遢。
问她为什么不乾脆把头发削短?她当然想,可是因为懒!懒得去美容院剪头发!
郑韵雯爱抽淡烟,但只抽点燃的那一口烟。她嫌一抽、一吸太麻烦,闻闻自然的烟味就好。但是蓝晴依和温荣作拒吸二手烟,郑韵雯只好随身携带一台小型空气清净机。问她怎么会这么勤快?她才懒咧!她是懒得听他们两个罗嗦!
一般来讲,她并不多话。不过碰上蓝晴依和温荣作时例外。她最喜欢损蓝晴依,也喜欢看蓝晴依闹笑话;而和温荣作斗嘴,也算是她的嗜好之一。
和郑韵雯比起来,蓝晴依也好不到哪儿去。她自以为勤快,凡事DIY:缝纫、美容、美发造型,她完全无师自通——不过全都是半调子!前几年刚开始流行长窄裙时,她挑了件旧长裙来“改装”,到了最后的缝合阶段时,她微薄的耐心全被磨掉了,于是展开超速度的缝合技术,草草四、五针粗缝后,就迫不及待地将裙子穿出去现宝。走在路上觉得双脚愈来愈凉,原来裙子缝合处渐渐裂开;等遇见郑韵雯时,她的下半身已呈现穿帮阶段!
蓝晴依发长正好过肩。她的头发又细又直又少,而且留不长。头发在这种半长不短的时候最容易翘,不过她也不在乎,反正站在郑韵雯身边也是半斤八两,谁也笑不了谁。而且她经常在自己的头发上动刀,自认有不必看镜子也剪得出好发型的功力。两年前将头顶上的头发全部前梳,一刀就剪出个呆瓜头,当时被郑韵雯笑了好久,现在好不容易才又留长。
总而言之,郑韵雯外表散漫而慵懒,实际上头脑可好得很。蓝晴依正好相反,一副脑筋动得快、行动力超强的模样,事实上是个既没耐心、且胡涂到骨子里去的女孩——不过她绝不承认,她一向自认聪明能干!
这些是与她们极为熟稔的温荣作才看得出来的细节,平常人见着蓝晴依和郑韵雯并不会觉得她们极为特别。说起来其实每个人都一样,都有各式各样特别的习性,不经过深交是难以真切了解对方的。
“早知道就别理他们,依我们的计画好好在日本玩上个把月,到时候公司怎么了也不关我的事!”三个人沉默了一阵子,蓝晴依趴在桌上讪讪然开口。
她和郑韵雯两人住在日本五年,但玩过的地方并不多。本来打算毕业后来个长期旅行,没想到毕业隔天,蓝钰清就派人前去运回她的行李,护送她回国。郑韵雯也就和她一同回来。
“嫁人有什么不好?”郑韵雯气定神闲地翻着手上的杂志,一边说道:“你这种样子最适合嫁人了!”
“郑韵雯,你这话什么意思?”蓝晴依听出她的揶偷,立即直起腰杆来应战。
“本来就是。当个补习班教日文的一个月可以赚多少钱?小姐,你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可以开店?”郑韵雯轻轻地瞥了蓝晴依一眼,很瞧不起人的那种。
“我可以兼职呀!再说,店面是和你合夥开的,而且荣作也会帮忙呀!”
她的计画是全天下最实际、最稳当的,郑韵雯竟然认为她做不到?
“谁跟你合夥,谁要帮你呀?”郑韵雯合上杂志,拨了拨头发,又喝了口茶。“再说,你能兼什么职?你去应徵坐抬小姐恐怕人家也不会用你!”
“郑韵雯!你当我是什么?”居然将她和坐台小姐混为一谈!!
“我当你是无独立生存能力的单细胞动物!”
“我哪里无法独立生存?我一个人在日本过了五年,不是吗?”蓝晴依极力辩驳。
郑韵雯乾咳了两声,压低想笑的欲望。“蓝晴依,公众场合请勿喧哗。”
她们三个人坐在茶艺馆的一间小包厢里。包厢与包厢是以两层帘子作隔间。
蓝晴依静了一会,前后观望,听不到细碎的谈话声,也没看到人影,确定隔壁包厢并没有客人后,故意放大声音,“有什么关系?今天不是假日,而且正是上班时间,隔壁才不会有人!”
“你确定?”郑韵雯身子后仰,自杂志架上抽出两本杂志。
郑韵雯这么问不是没有道理。蓝晴依近视超过一千度,本来配戴隐形眼镜,不料有一回连着两个礼拜“忘了”隐形眼镜的存在,引起眼角膜发炎,痛得她发誓从此拒戴隐形眼镜,但她也不戴眼镜,声称只要有辨识物品距离的能力,近视对她便没什么影响。的确,她开车这么久以来,倒也安然无恙,只是,在她身旁二十公分以外的事物,全部是一片模糊,现在她根本无法明确看出隔壁包厢到底有没有人。
而蓝晴依偏是个嘴硬的人。“我当然确定!要不要打赌看看?”
郑韵雯没有理她,自桌下踢了温荣作一脚,“太阳要变颜色了哦!温大少爷拒开金口?”
“对啊!”蓝晴依也感觉到他的异样,“从一进来,就没听到你说话,不欢迎我们回来呀?”
温荣作又递了一杯茶给她,犹是沉默。
蓝晴依眯了眯眼看他的表情,领悟道:“我知道了!荣作比某人有情有义多了,他在担心我的婚事!”
“是呀!你还不赶快挨到他身边去,说不定他已经帮你想到解决的办法了!”
温荣作,中日混血儿。日本联合大企业台北分部部长。大二时蓝晴依经由郑韵雯与他相识,当时温荣作调回公司总部受训两年。
温荣作的父亲是联合大企业社长之子,但温母并不受男方家人认可,于是温荣作一直和母亲一起待在台湾,与郑韵雯一家比邻而居。两人吃住玩都在一起,应该算是一般人所谓的青梅竹马。
蓝晴依一直以为青梅竹马是年纪小小,男女就芳心互许、私订终生的一种代称,但温荣作和郑韵雯之间根本就没有这么浪漫的事。然,有时候她发觉温荣作在郑韵雯的眼中,还是有点特别的,因为一向冷淡处事的郑韵雯,居然会和温荣作闹情绪,有时候还没来由地和他大吵一架。但是蓝晴依并没有追查出郑韵雯心底的真正想法,依她胡涂又没耐心的个性,还没有资格充当红娘。
温荣作在日本的两年,和蓝晴依及郑韵雯两人,培养出超浓厚的友谊。三个人只要有空便聚在一起,有的、没有的,东拉西扯也能聊上通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