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抱他吗?”阮瑞斯的声音紧绷着,说完便伸出双臂把杰森抱了过来。
“当然可以!不过如果他又大哭,不要觉得惊讶。因为他现在除了我之外,不让任何人靠近。”
杰森突然被抱离凯西的怀抱,小腿立刻猛烈地乱踢乱蹬,小小的身躯扭成一团,而且扯开嗓门放声大哭,惊动了整层办公室。但是却打扰不了这对父子之间最亲昵的一刻。
他们看起来如此完善动人,凯西的喉咙突然好像被硬块堵住似地说不出话来。
阮瑞斯高高举起伤心的儿子,不顾自己华丽昂贵的西服,任意让他在自己肩上扯呀踢呀。“你有没有带奶瓶,我来喂他?或许他就会安静下来。”
凯西觉得自己早该想到才对,她开始在卜太太拿进来的手提袋中翻寻:“在这里!”
他坚定但温柔地把杰森抱进臂弯里,并且熟练地把奶嘴塞进他的嘴巴。每一个利落熟练的动作都提醒凯西,他就是这样小心细致地抚养着苏珊的儿子,善尽父责地持续了九个月。
然而杰森并不合作,他越哭越凶,使尽全力想踢开奶瓶和他的父亲。凯西看出阮瑞斯已经开始茫然不知所措了。
“何不让我给他换尿布?”她轻声地建议,“这也许就是他哭闹的原因。”
他斜睨了她一眼,令凯西不得其解,不过显然他并不愿意把哭成泪人儿的杰森送回凯西的怀抱。当杰森又依偎着凯西时,阮瑞斯赶忙把小婴儿睡篮拿过来,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把一旁的电话挪开。令凯西觉得人生奇妙的是,她竟会在这里为杰森换尿布。
当她替孩子换干净尿布时,阮瑞斯小声地不知咕噜了什么,而且情不自禁地把杰森的右脚握在自己手里。不知什么原因,小杰森似乎也不那么烦躁了,事实上他顺服了一些,无疑地,因为他获得足够的注意力了。这种极端的转变便成为小杰森少年时代一个极重要的特性。
凯西对杰森的右脚很感好奇,他的第三、第四趾是连起来的,这是苏珊和泰德两家族都不曾有的特征。阮瑞斯似乎对这种现象也很有兴趣。
“他是我的宝贝儿子!”他义正辞严地宣布,然后发出极度欢愉的赞叹,眼中亦放出无比的荣耀。
“我们或许应该把两个小孩送去医院验血型。”
“我们会的,”他喃喃地应道,“但是事实就在眼前。”他抓住杰森的手,把他从桌上拉起,试试他的力量有多大。杰森双手握拳,使劲抬起上半身从桌上坐起来。阮瑞斯高兴地呵呵大笑,小孩也觉得好奇新鲜,父子两人玩在一起了。
由于屋子里有点凉,凯西从手提袋中找出婴儿睡袍给孩子穿上。“我来给他穿!”阮瑞斯说,语气中有明显的占有意味,他熟练地给小孩套上小白袍,打点完毕,阮瑞斯将杰森从篮子里抱出来,高举在自己肩膀上,还一边拨弄杰森的头发。凯西注意到即使连父子俩的头发的分线,都在同一边。
不用说,这父子俩早忘了凯西的存在,阮瑞斯抱着杰森走到窗边,繁华的凤凰城就匍匐在他们脚下。他不管说什么,都是只说给儿子听的,凯西明白阮瑞斯已经把杰森当成天之骄子般地宠爱着。
现在,加上阮瑞斯的太太,这世上有三个人成为杰森的至亲最爱,突然间,事情变得更错综复杂了。凯西本能地了解杰森的父亲不会放弃任何属于他的东西,所以这件事要和解的话,恐怕要大家拟出各自的休假时间表,因为凯西也不打算失去杰森,她实在太爱他了。
“阮先生,我今天还得搭机赶回去,你认为我们今天早上会见夫人,并且告诉她事情发生的经过可以吗?我迫不及待地想看我的外甥,而且想在和杰森一起回旧金山之前,有和外甥相处的机会。”
“旧金山?”他立刻转身,满脸狐疑地看着凯西。
“杰森和我住在那里。”
或许是她的声音吸引了杰森的注意,这时杰森又开始哭闹着要凯西。阮瑞斯心疼地抱着孩子哄着!孩子却只想挣脱父亲的怀抱。这孩子从一生下就有意志倔强的表现。这时凯西知道他为什么哭闹了。
“他该吃奶了,需要冲奶粉。”一句温柔的提醒迫使阮瑞斯将杰森交还给凯西,从他的每一个动作中,凯西都可以看出阮瑞斯的内心没有一分钟想放弃这个新发现的儿子。
凯西不怪他,眼前的情景如此动人,她担心自己随时会涕泗纵横,泪流不止。杰森温暖的小身体躺在她怀里,凯西抱着他,感到无比地安慰。她坐在阮瑞斯为她准备的皮椅上,深情地看着杰森的两只小手紧抱着奶瓶,用力吸吮着。
事实上,杰森从上星期起就一直想用杯子喝奶。但是凯西的小儿科医生说,旅途中用奶瓶哺乳可以增加孩子的安全感。杰森喝得啧啧作响,凯西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同时她也感觉到阮瑞斯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们俩。
“我太太和我在孩子出世后不久离婚、了,”他突然开口说话,停了一会儿,又继续说:“她把孩子的监护权给我,然后回到她洛杉矶的律师事务所去了。我的管家娜娣帮我带孩子。她和她的丈夫迈可已经在我这儿工作了几年。娜娣对孩子如慈母一般,嘉奇非常喜欢她。”
“嘉奇!”凯西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内心却被这始料未及的表白震慑住了,令她大惑不解的是阮太太竟然已经不是这个家族的人了。她仰着头,绿色的双眸盯着阮瑞斯的眼睛。“告诉我苏珊的儿子——噢!你的儿子,”她刻意修正自己的话,“他长得什么样子?我等不及要看他。”
他毫不犹豫地踏着大步走向办公桌前,按下电话内线呼叫秘书,“卜太太,请帮我取消今天所有的约会,我现在要回家,不会再回办公室来。告诉罗伯特把我的车停到后面,我们很快就下来,如果有任何紧急来电,请现在拿给我。”
当他快速处理完公务时,她感觉到他的视线停在自己棉质迷你裙下的两条腿上。她觉得有点好笑,于是强迫自己往别处看,顺便研究办公室墙上的油画。直到现在,阮瑞斯才成为她注意的焦点。
假如这些画是阮瑞斯个人品味的反映,他似乎较倾向于一位不知名画家的水彩画,这些画描绘出许多令人神往的沙漠景观,内敛中带有旺盛的活力。她或许会喜欢其中的一幅。
专注中,杰森打饱嗝的声音把她带回到现实,阮瑞斯扑哧一笑,使杰森更快活自在,凯西也高兴地笑起来。显然杰森饿得一口气把一瓶奶咕噜咕噜地喝个精光。
“我们是不是该走了?”阮瑞斯站在门口,手里提着公事包和婴儿篮,示意凯西跟他一起走。
“他真是一个漂亮的男孩,”当他们走过卜太太的桌前时,她向凯西赞叹地说。
“卜太太,”阮瑞斯对这位年长的女人说话时眼睛焕发出奇异的光芒,“我要你成为第一个看见我儿子——杰森的人,等我把所有事实资料收集齐全后,我会向你解释这一切,但目前,我要求你务必保密。”
“我知道!”这位仪态万方的妇人站起来,上前抚摸着杰森的嫩白脸蛋儿。“其实在凯西说出这将是生死攸关的事之前,我就知道了,虎父虎子,他简直像极你了,阮瑞斯,我这辈子还没有见过这么相像的父子。”
阮瑞斯嘴角浮起一抹满意的微笑,同时目不转睛地欣赏自己的儿子。
凯西想象得出秘书小姐所能理解的是什么情况——凯西是阮瑞斯的婚外情人,而杰森即是这段情缘的结果。她正想澄清一下别人的假想,但阮瑞斯催她快出去,两人走进个人专用电梯里。
当电梯门关上后,他问道,“你是怎么到
我办公室的?”
“搭计程车。”
“你在凤凰城待多久了?”
这两人说话时,杰森的眼睛滴溜溜地来回看着。
“这一次只待了两天。”
“这一次……”他欲言又止地扬起一排浓眉。电梯到达底层,两人走出电梯,但是阮瑞斯却站在大厅中央,等待凯西的回答。
“过去两个月以来,我赶来凤凰城好几次,想办法找出苏珊所说孩子调包的真相。结果,我查出有五对夫妇当天在同一家医院生产。”
阮瑞斯眨了眨眼说,“我不知道一间这么小的棕榈湾医院,竟然有那么多人去生产。”
“我也很惊讶,不过我还是依次拜访了每一家,每一次结果都一样。于是我开始想到,毕竟杰森是自然界罕见的意外事件之一——家族里面的奇特基因所产生的反常现象,直到我看到你,”她审视着他的眼光,不知道何以自己当初竟会认为这是一对冷若冰山的眼睛。“当秘书小姐告诉我,不知道拜访原因,你是不会见我时,我失望地几乎要掉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