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怎么城里到处都贴有告示?是不是又出现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通缉犯了?」
一位妇人忧心地对邻居的阿婆说。
「过去问问人家吧!如果真是出现了什么杀人狂,我们也好提高警觉,多做准备。 」阿婆这么回答,两人于是选择朝其中一群人走过去。
她们不识字,又被挡在人群的最外围,正打算随便找个人问明情况,随即便发觉没 这个必要,她们只消站在一旁听这些人你一句、我一言地就能得知真相了。
「喂!前面的人,这告示上头到底写着些什么啊?」刚好有位眯着眼睛的老先生这 么问。
「是不是通缉哪个江洋大盗啊?」有人跟着又问。
「不是。」前头终于有人回答了。「告示是当今圣上派人贴的,也就是所谓的圣旨 。」
「圣旨?这可就奇怪了,出了什么大事要皇上这么派人四处贴告示昭告全国?」
「哎呀!这下惨了,会不会是要打仗了?」有人敏感的急问。
「你先别急,这位大婶,听听前头的人怎么说嘛!」
「啊!这告示上说的江青璃不就是那个雕刻师父的女儿吗?」前头有另一个声音说 ,霎时之间引发了一连串的问题。
「江青璃?就是那个在柳家迎亲当天被人劫走的姑娘嘛!」
「听说她袒护那个大盗,怎么都不肯说出他的名字呢!」这人的小道消息特多。
「也许是受到了威胁吧!她看起来是个乖巧的小姑娘,不可能会和盗匪勾搭的。」
一妇人道。
「这也很难说,光凭外表怎么能知道一个人是好是坏?」
「真要说起来,她也很可怜的,发生了这样的事,不仅婚事吹了,这辈子恐怕都要 被人指指点点过日子,更别说要找到什么好婆家了;姑娘家碰到这种事……唉!
可怜哪!」
「但告示上怎么会有她的名字?照理说,这种芝麻小事不可能惊动皇上的呀!」
「会不会是事情有了什么新的发展?说不定真像外头传说的,那姓江的姑娘和大盗 是一伙的--」一名壮汉说了。
「年轻人,不知道就别胡猜,姑娘家的名节可不是能拿来开玩笑的。」有一老汉提 醒着。
「唉!那件事闹得城里人尽皆知,一个女孩子和不知名的大盗在外头过了一夜,你 说她还能有什么名节可言?」壮汉可不服气了。
一提起几天前那桩抢亲案,由于在场有许多人曾亲眼目睹,是以人人抢着发表自己 当日所见,一时之间众说纷纭,几乎所有的人都忘了他们聚集在墙边所为何事。
左一言,右一语,七嘴八舌嚷开了。
「别吵,大伙儿别再吵了!请静一静--」终于有人看不过去了,扯开嗓门大声喊 着。「大伙儿站在这儿不就是想知道告示上写些什么吗?怎么忽然间就吵了起来了呢? 」
他这么一喊,果然起了些作用,一群街民慢慢又静了下来,个个都把目光集中在那 个开口说话的人身上。
「喂!这位年轻人,」有人说话了。「你看起来像读过几年书的样子,应该是识得 几个字吧?不如就由你来告诉我们这告示上究竟写些什么,我们知道了也好开始忙自个 儿的事情去。」
这个提议一出现便获得了大家的赞同,那位被委以重任的年轻人一时之间成了大家 注目的焦点,颇觉不好意思地搔着头,还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
「既然受到大家的拥戴,在下我就--」
「啪」地一声,一双草鞋击中了的他头。
「别在那儿咬文嚼字的,你爷爷我可没闲功夫听你说书唱戏啊!书呆子。」一位砍 柴的壮汉咆哮道。
众人都笑了,书生颇为生气,奈何是敢怒不敢言,只得撇撇嘴,回头看了看告示, 转身把上头的「圣旨」对在场其它人复颂了一次。
「喂!」又一只草鞋扔了上来。「你唠唠叨叨念了一大串是什么意思?好好解说一 下嘛!」看看草鞋的样式和大小,应该又是刚才那位砍柴的仁兄。
书生摸着被击中的头,咬着牙开始解说皇上命人四处贴出的告示内容--「告示上 是这么说的:长安城雕刻名师江寓帘之女江青璃,悉心服侍卧病在床的母亲多年,无怨 无尤,其心可佩,是一个坚守妇德、贞洁不容怀疑的好姑娘。圣上亲颂诏书收为义妹, 并婚配前朝中大臣楚君逸为妻,特以此昭告天下。所有的内容就是这样了。」
「哦--」大伙儿都明了了。
***
江青璃守丧期满,楚君逸以八人大轿风风光光地将她迎娶进门。
由于新娘是皇上义妹,婚礼自然马虎不得,「银月山庄」难得地大宴宾客,宫中权 臣和达官显要纷纷携贺礼前来道贺;山庄里一时之间贺客盈门,所有的仆人都出动了, 个个都忙得马不停蹄似的,却也只能勉强应付。
楚君逸向来不喜热闹铺张,在这种情况下却也不得不挤出笑容穿梭于贺客之间。
接受了无数的祝福和贺喜,也喝下了一杯接一杯的喜酒,直到星月满空,宾客尽散 ,楚君逸亦已步伐不稳,精神涣散了。
「对不起,嫂嫂,三哥平常很少喝酒,一下子喝了这么多,好象『有点』醉了。」
楚梦月带着歉意笑着对江青璃说,此刻楚君逸正由聂平扶着往床上躺。
「居然在洞房花烛夜醉得不省人事,实在--」聂平看着在床上酣睡的楚君逸,皱 着眉连连摇头。
已经揭去头巾的江青璃双颊微红,微笑着对他们说:「都是为了我,『银月山庄』 才必须这么大费周章宴请宾客,我知道他--他其实并不喜欢这样--」
「我说过,为了你,三哥什么都肯做,尤其嫂嫂你现在是皇上的义妹,婚礼又怎么 能随随便便、草草了事呢?」楚梦月调皮地伸伸舌头。「托嫂嫂的福,山庄才能这么热 闹,你知道吗?有许多大臣带着他们的公子一块儿来,其中有几个还真可以说是气质优 雅、风度翩翩呢!」她说着看了聂平一眼,聂平则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有你喜欢的人吗?哪天我来告诉你三哥,让他替你牵牵红线。」江青璃笑道。
「这样岂不是羞死人了?女孩子家怎么能先开口说这种事?你说是不是?聂平?」
楚梦月忽然问。
「啊?什么事?」
聂平哈欠连连,明显地根本没听见她们说些什么,楚梦月不禁气得撅起了嘴巴。
这一切全看在江青璃眼里,不过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今天真是辛苦你们了,你们先回房休息吧!他--」她看看已然熟睡的楚君逸。 「就交给我来照顾吧!」
聂平点点头,和嘟着嘴的楚梦月一道走出了新房。
江青璃轻轻掩上房门,看着床上那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孔,再看看自己一身的鲜红 嫁衣,很难相信眼前的这一切都是真实的,而非梦幻。
一夜之间她洗刷了冤屈,由不贞不洁的坏女人一变而成为皇上的义妹;众人不再对 她指指点占,鄙夷与猜测变成了谦逊和笑容,而这一切,全是她的丈夫委屈了自己去替 她求来的。
他厌恶宫中虚伪的生活,却为了她主动进宫;他痛恨攀附权贵,却为了她向圣上开 口请求;他是一个重原则的男人,却肯为了她去做那些违背他原则的事,想起这些她总 忍不住想哭。
近来她的心境已经慢慢地趋于平静了。
她接受了母亲的死,也接受了自己与楚君逸的情缘,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感觉 事情逐渐朝正确的方向进行了。
一直到今日与他行过礼,进了洞房,揭了头巾,在他对她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的剎 那,她忽然发觉自己是如此强烈地爱着他,与他成为夫妻仿癈是上天早就安排好似的, 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
想着近日来的一切,江青璃终于露出了释怀的一笑--娘!您可以放心了。女儿没 有嫁入柳家,却寻得了生命中真正的至爱,从今而后将伴随他身边,朝夕相依、祸福与 共,直到人生的尽头。娘!您真的可以无牵无挂地到爹身边去了……她在心里告慰母亲 在天之灵。
床上的楚君逸忽然坐了起来,神情慌乱地四处张望,直到看见朝他走来的妻子才恢 复过来。
「我--」他闭了闭眼睛,然后露出笑容。「对不起,我居然睡着了--」
「你只是太累了。」她在他身边坐下,伸手轻抚他的额头。「怎么了?做了恶梦吗 ?」
他抓住她的手放到唇边一吻。
「梦见你被抢走了。」
「我?被抢走?」她愕然。
「嗯,就在成亲那天,被一个蒙面人带走了。」他说,又吻了她的手。
她楞了半晌,随即咯咯笑了起来。
「你在说笑对不对?这种梦--太凑巧了,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