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修长的手指轻滑过灰尘厚重的桌面,留下一道痕迹。
*****
好脏啊!
圆圆的杏眼飘至白色长衫的下襬。
「大哥,你到哪里去了?」她伸手替他拍了拍衣袖上的些许灰尘。
「出去走走。」
「好脏啊。」她指指他的衣角。
他浅笑,解开衣襟,「那你替我洗了。」
「我?」扬月楞住。
「怎么?不愿意?」他将衣衫除去,递到她面前。
「啊?」她呆楞在原地。第一次发现原来大哥身上也有伤,她以为再也无人可以胜过大哥了呢。圆圆的杏眼流连在他胸前的伤痕,从颜色来看,是大哥少年时伤的吧?有一道疤痕还很长呢!
「小月。」他含笑看着她。
「啊?」她猛回过神,对上他狭长的双眸,脸微红,「大哥身上也有伤呢!」她接过他的衣衫,抱在怀中。是大哥的衣服哪……
「你以为我刀枪不入?」他笑,走近她,轻刮一下她粉嫩的脸庞。
他纯男性的气息渐渐笼罩了她,扬月的脸倏地窜红,她的呼吸变得急促,体温急剧上升,属于女性的自觉渐渐地苏醒……
左苍南将她青涩的反应纳入眼底,她羞红的双颊显得异常地娇美,让他有些克制不住地想将她揽入怀中……
不,这一切不该发生的!眼中的炙热渐渐消退,蒙上难解的光芒,他伸手轻抚过她的唇瓣,然后朝衣柜走去。
扬月立于原地,紧紧抱着怀中的衣衫。
看着她呆呆的样子,左苍南忍不住微笑,将衣衫穿好,走到她面删。
「瞧你那样儿,是不愿替我洗吗?」
扬月微楞,随即用力摇头,有些羞涩地开口:「我以后都可以替大哥洗衣衫了。」
他目光闪动,坐到椅上,抽出她手中的衣衫放于桌上,再将她拉至面前,「小月。」
「嗯?」扬月的杏眼中闪着光采。
「最近还作噩梦吗?」他轻触她左额上方的疤痕。
她摇头,笑得灿烂,「我常梦见大哥呢!」
「是吗?」他微笑。
「大哥有话对我说吗?」
「你可曾想过你爹娘?」他看入她圆圆的杏眼,目光难测。
扬月变得有些迷惑,「想过几次……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看着她的脸,语气轻柔,「想过你为什么怕见血吗?」
「可能是胆小吧……」她稍稍朝他靠近,大哥的气味好好闻哪!
她细微的动作与表情,没能逃过他的眼。
她对他已有情了,他知道;而他对她亦然。然而,这是不该也不能发生的!怨谁呢?她或他?或者是……
「大哥?」她看着他难测的眼神。
他勾勾唇角,「红菱刚入门时,比你还胆小。」轻掬她如丝的秀发,想到了那日满园的桃花。
「大哥又在取笑我吗?」扬月的脸微微泛红。
唇边的笑意更深,他玩弄她的秀发,开口:「若是以后你要杀人,你会如何?」
「大哥?」
「这么怕见血,如何下手呢?』他笑,看入她的眼。
「大哥,我不会杀人的。」她看他,似乎又在他眼中看到了那层--寒冰。
「若我要你杀呢?」他轻柔地笑,抚摸她发丝的手移至她的腰,将她拉近。
「你不是说过,我不能杀人吗?」扬月咬咬下唇。
「若你非杀不可呢?」
她摇头,「没有扬月非杀不可的人。临风说,可恨之人必有可爱之处,只要我多想一想,便不会杀那人了。」
他将头伏在她肩头,双肩抖动--扬月的确是他的宝。看来,他有必要教她一些基本的「常识」了。
「大哥,你又在笑我了吗?」扬月感到他的笑意。
「傻小月,」他将唇贴于她的颈,开口:「如果我非要你杀不可呢?」
「你……会这样做吗?」扬月略微迟疑地开口问道。
「会。」他温柔地回答。
她在他胸怀中的身子僵了一下。大哥在说什么呀?
「逼我吗?」她垂下眼。
他轻笑出声,轻咬一下她的耳垂,「你会听话吧?」
扬月轻轻推了推他的肩,心上窜出奇异的沉闷感,「不要说这些好吗?」
「你会听大哥的话吧,小月?」
「大哥。」她微微皱眉。
「回答我。」他捏着她的下巴,温柔如常地开口。
许久不曾感受到的寒气再次袭来,扬月移开目光。
她是真的不懂大哥啊!扬月心里泛起浓浓的悲哀。
自小便知大哥不易亲近,自己也从未弄懂过他的想法,但也从未因此而伤心过。如今,只因为喜欢上他,她变得极想知道大哥的想法,哪怕只是一丁点儿也好。可,他从不告诉她,他在想什么,也不让她去了解……
「小月。」左苍南手上的力道加重,目光愈加冰冷。
「扬月理当听从大哥的命令。」心中的悲伤越来越浓,逐渐化为眼中淡淡的水气,她不敢抬头,只因大哥不爱看她掉泪。
他抬起她的脸。扬月慌乱地闭上眼,想将泪水逼回去。但他没错过她闭眼前,眼中的悲哀与泪水。
他又让她哭了。左苍南的心狠狠抽痛一下。他不想看见她的泪水,因为每次看她哭,那眼泪好像是从她眼中流入他心底,让他很难受。
「小月,」声音低沉得像是叹息,他温柔地吻去她溢出眼角的泪水,「不要哭了。」
「我没有……」她咬着唇。
他无奈地将她揽入怀中,「不要哭了。」
扬月点头,但他的温度仍是热了她的眼眶,泪水润湿上他刚换好的衣衫。
「对不起……又弄脏了……」她慌忙地想推开他。
「傻瓜,你不是要替我洗吗?」他轻点一下她红红的鼻头,目光柔和。
扬月笑出声,双手绕上他的颈项,闭上眼汲取他的气息。
「这样……好吗?」她该这样毫不了解大哥的想法,自欺欺人下去?
「什么?」他微微侧头,没听清楚她刚才的话语。
「没……」她摇头,仍是没勇气问,「大哥,我困了。」
他笑,将她抱于腿上。
「那……我就这样睡了喔。」她微红着脸,看着他俊美英挺的面容。
「睡吧。」他含笑吻她。
一切……就这样吧……
*****
扬月在河边捶打着石板上的衣服。这是她第一次替大哥洗衣服呢!她偷偷笑出声。
想到以前去京城,住在那些农户家中时,那些大婶替大叔洗衣、做饭,还照顾孩子……
孩子是怎样来的呢?据她所知,是必须结成了夫妻。那她和大哥会成为夫妻吗?她很愿意和大哥成为夫妻,替大哥洗衣、做饭、打扫屋子……光是想,她就觉得好幸福哪!
「呀……」想得太入神,手中的衣衫顺着水向下飘去,扬月情急之下踏入水中。
「干嘛呢?小月姊。」红菱的声音自不远处飘来。
「啊?」扭头,看见了同样着红衣的红菱与绯丹,「洗衣服。」她擦擦脸上的水。
「飘走了。」绯丹看向河中。
「啊--完了!」扬月猛回过神,轻轻跃起,拾回飘走的衣服。
「你好狼狈呀!」红菱笑嘻嘻地指指她湿透的裙襬。
扬月拉了拉裙角,「就是呀--绯丹姊,你不要笑。」她看着绯丹唇边泛出的淡淡笑意,转身重新将衫子投入水中,抖了几下。
「不像你的衣服啊,小月姊。」红菱伸长了脖子,「阿日的?」
「是大哥的。他昨天晚上不知到哪里去了,把衣服都弄脏了。」扬月将衣衫从水中提起,拧干水。
「你帮大哥洗?不是有下人吗?干嘛让你洗?」红菱上前去帮忙。
扬月笑,「我告诉他衣服脏了。」
绯丹站在原地,双手紧握成拳。
是吗?大哥和扬月……她离开风间门已经很久了吗?扬月……印象中,总是被大哥吓得想哭又不敢哭,只能紧抱着扬日的扬月,和大哥……绯丹心中传来无尽的苦涩。
一直以为大哥的绝情来自于天性,对她的冷淡也是个性使然,看来她是错了。他不是绝情,不是冷淡,只是……她不是他心中的那个「她」……
绯丹开始明白,为什么从小就不能见血的扬月,能继续留在风间门;对药理一点不通,大哥却执意教她配药的原因了,原来……
「绯丹姊,你怎么了?」红菱注意到了她苍白的脸。
绯丹转身,迅速消失于林问。
「怎么了?」红菱眨眨眼。
扬月咬咬下唇……她看到绯丹姊绝望的目光了,那日在竹园看到的那一幕又浮现在她脑海……
会吗?对大哥有那种感情的人,不只她一人?
「小月姊?」红菱在她眼前挥手。
「没事。」她扬起笑脸。
「你知道吗,绯丹姊要走了?」红菱拾起地上的小石子投入河中。
「又要走?」扬月将拧干的衣衫放入盆内。
「是啊,绯丹姊每次回来都只住几天,这次算是破例了。」她看向扬月。
「是吗?」她淡笑。
「是呀,这次好像和御石有关吧?我也不清楚,听永川说,绯丹姊似乎不怎么喜欢住在风间门呢。」
扬月弯下腰,拧着裙襬上的水。阳光照着她发上、脸上的水滴,闪着亮亮的光芒,一时间,让红菱有些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