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汤晨星不由激动起来,她深吸口气说:“我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为什么非要强迫我住在这里?如果你们有客人来,怎么办?”
杜玉娴忍不住地开口:“对嘛!大哥,秋意姊不是想来住几天,如果,你让汤晨星她——”
“你闭嘴!”杜聪文怒气冲顶地怒吼。“你们统统出去!”他粗鲁地甩门,把杜母跟杜玉娴关在门外。
“你怎么可以对她们那么凶?”汤晨星看不过去。
杜聪文瞠目瞪她:“你别管她们。”他气恼地走向玻璃窗,他该死的才会以为追求她是个好主意。
晨星自己动手提起背包打开门,杜家母女还站在外面,正好堵住她的去路。
“借过一下。”
“你去哪里?”杜聪文转过头,看到汤晨星走出房间,几个跨步追到她的身边,扣住她的手臂。
“你别管我。”汤晨星闷声回答,拼命地想甩开他的手。“你干什么?放我下来,放我下——”
杜聪文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环腰捉住汤晨星,连人带东西地抱回房间。
“碰!”他粗鲁地踢上门。
汤晨星一被他放下地,反身用力地踹他一脚,两颊因气忿而红鼓鼓的,胸脯急促起伏地怒视他:“你以为自己是摩登原始人吗?一遇到事情不顺你的意,就用暴力解决?”她无意识地揉着被杜聪文抓疼的腰部。
“我不是故意弄疼你的,谁叫你不接受我的安排。”
“我为什么要接受你这种烂安排?”
“烂安排?你应该因为我这样体贴的安排而感谢我才对!”杜聪文指控地瞪着她。
汤晨星恶心地皱眉:“你脑筋有问题呀?没事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吓人!”
“莫名其妙?吓人?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讨好你,你竟然说我有问题!”
“讨好我?”汤晨星怀疑自己听错了,她仰头不解地直盯着他问:“你干嘛讨好我?”
“你一定要我说那么清楚吗?”杜聪文线条绷紧的脸上,倏地显出赫然,粗声粗气地回话。眼神刻意避开汤晨星。
“你最好把话说清楚。”
她真的被他搞胡涂了!印象中。他就是应该颐指气使地命令人;三不五时地发出几声怒吼。一年不见。他好象做了换心手术,不仅是个性,连说话也变得怪里怪气的,让她看得是一头雾水。跟以前的他比较起来。还是那个脾气暴起暴落的杜聪文好玩。
杜聪文迟疑地瞟汤晨星一眼,发现她双手环胸,等着他说话,右脚还不耐烦地打着拍子。
“你真要我说?”他的声音不自然地沙哑。
“嗯!”汤晨星肯定地点头。
“我……”杜聪文做个深呼吸,他豁出去了。“我要追你!”
汤晨星的反应是,两眼瞪大如铜铃。半晌,才迸出话问:“你说什么?”
“我要追你!”反正话已经说出口了,杜聪文也不在乎面子问题了;他直望进汤晨星惊讶的眼底说。
这次汤晨星的下巴猛地落下,眼睛眨了好几下仍说不出话;杜聪文直盯着她的反应,心里等着她说些感激的话——他挣扎了许久,才不顾两人悬殊的身分地位,决心追求她,只因她是自己二十几年来唯一心动的女孩。
他还陶醉在自己的美梦中,汤晨星突然的喷笑声,打碎了他的自尊——
“我肯定你疯了,神经失常……哈!”她从没笑得如此开心过。
杜聪文没受过这样大的屈辱!汤晨星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还这样毫无忌惮地当面耻笑他,令他忍无可忍:“你笑够了没有?”
汤晨星适时地停住笑声,但她忍俊不住弯起抖动的柳眉,仍泄露出她的情绪。
“可恶!真那么好笑吗?”杜聪文又羞又怒,不满地瞪她:“你放心,我不会再做这种傻事自取其辱,就算这世上只剩下一个女人,我也不会再追你了!”
他大力拉开门——杜太太、杜玉娴两人神色惊惶地呆立在门口,她们也听见了!
“该死!”他低咒一声,冲回自己的房间。
“碰!”巨大的关门声,回响在走道上,杜氏母女两人面面相觑。
好半晌。杜玉娴才说:“妈,你……你也听见大哥说的……”
“聪文怎么会看上她呢?”杜太太满眼惊骇,汤晨星只是个孤儿,怎么配当杜家的媳妇!
“是呀!大哥他——”杜玉娴戛然闭口。
汤晨星提着自己的背包,神色从容地走出房间。“杜太太,你还在这儿?我回后屋去整理行李。”
她完全不把杜聪文讲的话当一回事,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她,他跟她见面的日子。头尾加起来不超过四个月。杜聪文大概是年纪大了,又没有对象,所以,随便挑个人就胡乱追;既然他已经说不会再追她了,一切恢复正常,她也就没什么好担心了。
“晨星,你跟大少爷是怎么回事?”杜太太紧张地问。
“什么事也没有。”她无辜地睁着眼。
“那我大哥怎么会说……他要追你?”杜玉娴接着问。
“他大概是想女朋友想疯了,他个性那么古怪。脾气又坏……”汤晨星不停地咋舌,最后提出她的忠告。“杜太太,你最好趁这次他回来,赶快给他找个对象。”
※ ※ ※
杜太太听了汤晨星的建议,火速自台北邀来唐秋意。
唐秋意出身音乐世家,父亲是知名交响乐团的指挥;母亲则是名作曲家,任教各大学的音乐系;唐秋意的叔叔,曾经教过杜家三个孩子钢琴,后来推荐杜聪文到外国留学。
唐秋意本身学的是小提琴,小学毕业以后,也到维也纳留学,正好做了杜聪文的学妹。今年八月。她预定在台北举行首次的小提琴独奏会,她特别邀请杜聪文与她合奏。杜聪文看在同门的分上破例答应了。
唐秋意是杜太太从小看到大的。而杜太太对这个女孩的印象很好,不仅人长得秀外慧中、温柔婉约,十足的大家闺秀,跟杜聪文从小就认识,而且两个人都是学音乐的,真可说是志趣相投。说到杜家媳妇的人选,唐秋意早就是杜太太属意的;只是,杜聪文不喜欢人插手他的事,杜太太才不敢主动撮合他们。现在受了汤晨星事件的刺激,她不敢再拖延,深怕杜聪文真的娶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女孩当杜家的媳妇。
汤晨星是第一个看到唐秋意到达的人。
当时。她正自愿帮老张除前院草皮上的杂草——杜太太担心汤晨星跟杜聪文有个万一,于是,特别交代李碌将她跟大少爷隔离开,所以汤晨星就被派到外面来帮园丁老张整理花木。
老张的家就住在附近,平时就负责看管杜家别墅,年纪已经一大把了,汤晨星不忍看他在烈阳下受煎熬,就自己揽下除草这件苦差事。
她蹲在烈日下工作了三个多小时,晒得快成了小鱼干。再做下去,她一定会中暑,剩下的等傍晚天气凉快点再做吧!汤晨星头昏目眩地站直身体,眼前白花花的一片,正巧听到车声,她抬头一看——一片眩目的白!唐秋意着一身白洋装,笑容可掬地在阳光中粲然夺目,真有点仙女下凡的味道;汤晨星目送唐秋意进屋,心里不禁赞道:杜太太确实有眼光,到哪里找来这样有气质的女孩,杜聪文运气还真不错,希望这个女孩,不像杜家人一样毫无原则地忍受他的臭脾气。
屋内,杜聪文正大发雷霆——
“谁叫她来的?”他无视唐秋意在旁,怨声地责问在场的人。
杜太太胆怯地开口:“是妈请秋意来的,你不是答应她,在她的独奏会上跟她合奏一曲,我想你们总要练习一下,就请秋意过来住几天,也省得你还要跑到台北去。”
唐秋意善解人意地说:“杜大哥,如果你不高兴我来,我马上回去。可是,你一定要参加我的独奏会,我在台北等你。”她又对杜太太说:“杜妈妈,谢谢你请我过来,我还是回去好了。”
“算了!你人都来了,就住下来好了。”杜聪文丢下话,不悦地走开。
※ ※ ※
“哎哟!好痛!”
闷坐在琴房里的杜聪文,倏地睁眼,他好象听到窗外有人在说话,他侧耳倾听——除了夏虫的唧唧声外,并没有别的声音。
“哎哟!”忽然又从外面传来一声。肯定是女人的叫声;他的心无来由一阵骚动,这声音听起来就像是……
汤晨星扑倒在地上,手肘、膝盖都沾上草屑、土尘。她姿态不甚雅观地爬起来,拍着身上的灰尘,随即因无袖上衣摩擦晒伤的颈部、肩部而痛得直喘气——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只不过晒了三个小时的大阳,谁晓得只要没被衣服遮盖到的部位全晒伤了。变得红肿痛痒,让她躺也不是,坐也不是,就想到外面来除除草,反正外头月光皎洁,要不然,明天她肯定不能帮老张的忙;没想到。一出来就绊到东西跌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