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了,堂堂宫夫人竟然怕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恐惧彷佛是一把利器,深深刺痛她的心,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也许都是出自于自私的母爱吧!
宫夫人不忍也不敢再看尹天慈,把红盖头盖在她的头上后,决绝的和女儿踏出房间。
宫令培率领妻女及老管家离开生活近二十年的宫府,连夜奔往洛阳的大哥家。
宫府现在已经成了没有主人的宅子,等到天亮,府中上上下下十来个佣人,也将各自拿着宫令培事先准备好的银两各奔东西。
深夜,在幽静漆黑的房间中,尹天慈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端正的坐在床上,凝视垂在眼前的红盖头。
她竟胡里胡涂被人利用了,怎么办?她究竟该怎么做?想逃,却无法动弹;想喊,却开不了口;想哭,却不允许自己怯懦。
她心中充满恐慌,不知道自己下一刻的命运会怎样。
搞不好她会被有钱有势的德鹤堂以欺骗的罪名送去衙门,到了那时候,可不是光说理就能说清楚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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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宋府──
「老爷、夫人,不好了,宫老爷和他的家人都不见了!」宋家负责接新娘的小顺儿急忙从宫府赶回来禀告这突发事件。
突如其来的消息,令热闹的宋家大堂一下子静了下来,所有的亲朋好友无不屏息等待下文。
「怎么回事?小顺儿你快说!」本来喜气洋洋的宋仁合听到此事,脸色立变。
「是啊,你快说发生什么事情了?」宋夫人也着急起来,今天是她儿子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出乱子。
「老爷、夫人,我们到了宫府之后怎么都找不到宫老爷和他家人,只有在房里发现一个身披嫁衣的姑娘,我们问她是谁她也不回答……对了,她身旁有一封给老爷的信。」小顺儿急忙呈上信。
宋仁合拆开信封,和宋夫人粗略看了一遍,整个人气得浑身发抖,手中的信也随之落在地上;宋夫人怕丈夫气出病,连忙上前安抚。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我要去看看!」宋仁合甩开妻子的搀扶,就要往大堂外冲。
「仁合,你的身子……」
「爹、娘,发生什么事情了?」一个身穿新郎喜服的瘦高男子冲了进来,他不明白为什么原本喜气洋洋的婚筵会变得躁动不安,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宋仁合心中一紧。宫令培那狡猾自私的一家人,就因为禅风的残疾不肯把女儿嫁过来;他们为何不面对面说个清楚,何必等到成亲之日才找个人来代嫁?难道这就是人与人之间本该有的信用?
他们打定主意另外找个姑娘来嫁,这样就算是对宋家的补偿吗?
宋禅风看到地上的那张信纸,毫不犹豫的将它捡起,左手一抖将信纸展开,仔细阅读起来。
顿时,大堂内静得出奇,所有人都不敢出声,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反应。
片刻之后,宋禅风读完这封可以说是嘲讽他的信,他定定的立在原地,沉默不语,平静的把信折好揣进怀里。
大堂内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本以为身为新郎的他会勃然大怒或者伤心欲绝,但他反而冷静得骇人!
「爹、娘,婚事照常进行,我要娶尹姑娘。」
宋禅风冷冷启口,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
「禅风!」宋仁合被儿子的反应吓了一跳。
「爹、娘,把尹姑娘接来,我在这里等她。」宋禅风漠然的环视四周的亲朋好友,他们无不瞠目结舌。
「禅风,我看成亲这件事情……」宋夫人上前劝说儿子,却被儿子挡了回来。
「如果你们不去接她,我就自己去。」宋禅风清冷一笑,转身离开大堂。
「禅风,你等一下,我们马上去接尹姑娘,马上就去。小顺儿,快点把尹姑娘接来,要快!」宋仁合被儿子弄胡涂了,也拗不过近年来脾气益发古怪的他,所以只得顺了他。
小顺儿应了一声就立刻赶往宫府。
「禅风,婚事不能儿戏啊!」宋夫人心里着急,但也不能言重,生怕再次伤了儿子的心。
「难道他们这样做不是儿戏吗?」宋禅风口中的「他们」,指的当然就是逃跑的宫家人。
这时大堂内的人都围向他,纷纷劝慰他要冷静,不要逞一时冲动,他的大哥宋祥风甚至想去报官,把宫家人统统捉回来。
「你们不要再说了,我自有想法。我想,就像他们信里所说的那样,尹姑娘会是个能干的好媳妇、勤恳的好佣人的。」
宋禅风语毕,低头看了看自己右臂那半截空荡荡的袖子,继而落寞一笑,那笑容好似是对人情世故的失望,又好似是对自己的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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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天慈由于被封住穴道太久,还没等到小顺儿来接亲就难受得昏过去。
就在昏厥的那一刻,她整个人失去重心摔在地上,虽然没有摔到头破血流的地步,却也擦破了额头。
然而,宋家对这个来得莫名其妙的媳妇既不认可也不欢迎。一方面由于尹天慈是宫家找来的新娘替代品;另一方面,就是因为她的模样。
在宋仁合为尹天慈解开穴道之时,红盖头意外的滑下,她的面容当然就此落入众人眼里,当时宋家人着实失望至极,原因当然来自于她右眼处的那块胎记。
宋仁合和妻子真希望儿子拒绝这门亲事,可怎知宋禅风铁了一条心,就是要娶这个丑媳妇。
就这样,尹天慈在昏迷中带着伤成为宋家的二媳妇,更被一群不曾相识的人押入洞房。
当她苏醒时已经是次日清晨,她感到额头传来隐隐疼痛,而且昏昏沉沉的,全身就像散了架一样软绵绵的酸疼不已。她费力的坐起,惊讶地环视身边的一切,所有的景物都是她完全陌生的。
「这是什么地方?」她自言自语,起身下地四处查看,发现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经过仔细查看,她发现这间屋子的主人肯定生于医药之家,并且家财万贯,因为她嗅出淡淡的草药味,还看到房间中有很多古董摆设以及考究的家具。
这到底是谁家呢?她努力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
她依稀记得自己在睡梦中被老爷惊醒,继而又被他点穴,然后就是被夫人和小姐套上红嫁衣……啊!她记起来了,那晚她被宫家出卖了!
难道说……现在这房间的主人就是那个新郎──宋家的二公子?她真的已经不幸成为宫碧凝的代嫁倒楣鬼?
她强忍住突然袭来的一阵晕眩,拖着酸疼的身子冲出房间,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顿时令她清醒不少。她傻傻的立在庭院中环视四周,拼命眨眼睛,又拼命揉眼睛,眼前这到处贴满大红喜字的宽广庭院,更使她确定自己真的出嫁了。
这么说,她的洞房之日……她越想越紧张、越想越害怕,急忙低头查看自己的衣服。虽然不是很平整,但一件不少,而且胸口处那两张银票还在,这才让她松了一口气。
等等,银票!天啊,她不能就这样把自己给卖了。顿时,尹天慈心中燃起一股猛烈的不甘。
「妳醒了,该去给爹娘奉茶了。」
突然,一道低沉陌生的男声打破庭院的沉静,尹天慈循声望去,凝视着与她仅有几步之遥的瘦高男子。
这个男人给她的第一印象很不友善,剑眉下那双黑亮狭长的眼睛,流露出刺人的冷漠,他的鼻梁挺直、双唇紧闭,右颊上有两道由右眼画到右嘴角的红色伤痕。
虽然单从五官来看,他的确拥有一张相当俊秀的面孔,但他所散发的气息却拒人于千里之外。
尹天慈的视线顺着他的脸向下游走,猛然看到了右臂那空荡荡的袖管,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他。
当他们四目交会时,他迅速撇过头避开她那双好像会说话的眼睛,依旧沉默不语。
这时尹天慈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眼前的男子肯定就是宋家的二公子宋禅风,也就是她的丈夫。
「宋禅风,你为什么要娶我?」这是她此时最想知道的。
「用妳的存在来惩罚我的愚蠢。」宋禅风毫不犹豫的开口,冷冰冰地盯着她。
「我不明白。」对于他的话,她实在搞不懂。
「用妳来提醒我,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没错,在他看来,他这个新娘就是一记警告。自从失去右臂后,他变得益发沉默寡言,脾气也越来越坏;可他心底依然保留着对宫碧凝的爱,虽然也曾想过解除婚约,但和她那份青梅竹马的感情使他不愿就此放弃。
眼看着亲事一天天逼近,他在心中默默感激宫碧凝的不离不弃,可就在昨日读完那封信之时,他心碎了,也认清一切都是他自欺欺人与不切实际!
「我绝不会承认这门亲事的。」尹天慈才不管他那莫名其妙的理由,一心只想逃离这水深火热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