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岂能不明白她的意思,斟酌许久,道:「妳对我的好,我永远铭感于心。」
其实不用听他的话,看他的表情就能看出亲疏之分。流云面对琴影时,从来不会有这样为难的样子。阿紫气不过,转头跑掉了。
半晌后,屋子外又有人敲门。
「流云公子睡了吗?」
不用看人,听声音就知道是那个叫杨柳的女子。
流云打开门,看到她手捧一盘点心站在那里,柔声道:「我亲手做了点夜宵,见流云公子这边还亮着灯,就顺便给您送来一点。您不会怪我唐突吧?」
这样柔情似水的女子,明知是唐突,也不能断然拒绝吧。
流云接过盘子,道了谢,原本以为她会离开,没想到杨柳一迈脚,绕过他的身子,直接进了屋。
「听说流云公子文武双全,又是海内第一君子。」杨柳随手点燃了桌上的一盏香灯后,来到他面前,妩媚地望着他的俊容。
「天已晚了,杨柳姑娘也该休息了。」他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杨柳的笑颜却绽放得更灿烂。「流云公子的确是个君子,深夜与女子独处一室,还可以如此谦和。若是换了别人,如此良宵、如此月夜,难保不会蠢蠢欲动,心生异感的。」
流云坚定的意志力在她浅声慢吟中,生了奇异的错觉,像是有把火焰在心底悄悄燃烧,清亮的黑眸都变得迷惑起来。
「云郎,你说,我美吗?」媚惑的嗓音贴在他的耳畔,幽幽的传送,一双玉手袭上了他的脸庞,流连的不肯离开。
流云既已被她所左右,她便再也顾不得掩饰心中的渴望,撕下了最后的面具。
想她柳依人,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英雄无数,这一生只有流云这个男人,让她栽了个大跟头。以至于即使她嫁给富可敌国的龙三少,成了他的宠妾,金山银山摆在眼前任意挥霍,都不能让她开心。
她想要的,只是这个男人而已。
就在她的香唇快要贴上猎物的时候,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一道凌厉的剑气从柳依人的背后袭来。
柳依人即使应变再快,还是慢了一步,当她转身逃跑时,剑尖已顺着她的脸颊划开,火辣辣的痛感蔓延了半张脸。
她大惊,这一生她最爱的便是自己这张脸,脸毁了无异于要她的命。
而且,她的独门武器搜魂环本来随时带在身上,但今夜是为了引诱流云而来,身上没带多余的东西。
于是,她随手抓起身边的东西,一古脑儿的扔向袭击自己的人,然后从屋子另一头一扇敞开的窗户中一跃而出,拚命逃跑。
屋中灯火疯狂的跳了几下后,被剑气吹灭,漆黑的室内隐约还有一丝月光可以看到影子。
一双冰凉的手摸到了流云的身子。
「云,你受伤了,还是中毒了?」琴影摸索着想给他把脉,却反被他箝握住手腕。
「妳是谁?」他虽然被迷香搞得意乱情迷,但毕竟内功深厚,短时的疏忽大意之后,身体本能的作出反应,神志清醒了几分。
他知道身边的人不是杨柳。这个声音、这种冰冷的气息,让他不可能忘记。
「琴影?」他叫出她的名字。
琴影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只有这个时候,他在她身边,温暖的气息咫尺可闻,就像当年的感觉。
「叫我影,你以前只会这样叫我。」她低柔的要求。
她清冷的香气与杨柳身上的媚香截然不同,却更让他不能抵挡。
「影……」他不知为何会顺应她的心愿,但是这个字的唤出,让两人都颤抖了一下。
「云,我的云。」三年了,三年她没有与他这样动情的唤过彼此的名字。
泪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是暖的。
他的手指慢慢扬起,顺着她的脸颊游走,最后停在她的唇上。虽然看不到,他却精准的在黑夜中吻住了她。
她的清冷是镇住他体内燥热最好的良药。幽凉的体香应是出自天生,也让他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这个身子,他拥抱了无数次;这份气息,他品尝了无数次
他朦胧的以舌顶开她的珍珠编贝,还想再进一步,外面忽然传来嘈杂的人声,打乱了两个人的心神。
一定是柳依人招来了龙隐庄的人来抓琴影。但此时他们一个身上有伤,一个中了迷香,功力受损,都不宜大动干戈。
琴影一指点中流云的冲阳穴,暂时镇住迷香的药力。
大门洞开,几个家丁跑进来高喊道:「是谁大胆伤了表小姐?」
琴影低声道:「出你的箫剑,用『花影无痕』!」
流云的箫剑在她说话的同时,已经出鞘,琴影的承影剑也如银虹长出,几名家丁手中的武器顿时叮铃当啷掉了一地。
琴影一拽流云的肩膀,说了声:「走!」两人如鹤双飞冲出了房屋。
身后,龙隐庄的大批人马已经追到。龙三带头高喊:「琴影姑娘,为什么要伤我表妹?若有误会,不如留下来大家谈?」
琴影刚才入门的时候,已经看出那个女人是柳依人,却不清楚柳依人怎么会成为龙三的表妹,但她无心理会这些事。龙三将流云留在自己庄内,并怂恿柳依人以迷香诱惑他,必然不安好心。
她将剑气逼到剑尖,寒光四溅如银花飞落,迫使追逐的人群全体后退。随即,她拉着流云一起掠出了龙隐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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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中的迷香,应是有人先下了药饵,然后才以香料诱发,否则不会这么厉害。」琴影喘了几口气,血气又在逆流,胸口压抑得难受。
一只温暖的手抚在她的后背,轻轻帮她平喘。流云的面容近在毫厘,眸中关切的眼神不加掩饰。
「妳的内伤似乎也很严重。」
他们像一双负伤的可怜人,一直逃到城外这座林中躲藏起来。而从龙隐庄那里传来的滚滚声浪似乎可以证明,龙三正在倾尽庄中人手寻找他们。不知道他们还能躲避多久。
「是柳依人给你下的药。」这种伎俩柳依人最擅长使用。
「柳依人是谁?」流云蹙眉问道。
「就是给你点迷香,送夜宵的人。」琴影眉蹙得更深,「你真的都忘记了吗?她对你一直情深款款,还叫你云郎。」虽然流云对那个女人一直无意,但从不严词拒绝,他的君子风度也是琴影恼恨他的一点。
流云摇摇头,「别人我都不记得了。我只依稀记得--妳。」
琴影心口一热,握住他的手,反问:「真的?」
「虽然只是模糊的影像,但我想龙三少和阿紫他们说的没错,妳应该是对我很重要的一个人。」流云握紧她的手指,低悠的声音像是道歉:「我不该忘记妳的。」
林子外火把摇晃,大片的人声向这边围来。
琴影拉起他,「这里也不能久待,还是快走。」但刚站起来,她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栽倒。
「我背妳。」流云低下身,示意她伏在自己的背上。
琴影愣了一下,纤细的身子贴上去,他温暖厚实的脊背让她从身到心都暖了。
她总是他的负累。她轻轻叹气。
包围的人群越来越多,流云被迷药制住,功力只剩下三、四成,又背着一个比他状况更差的琴影,简直是雪上加霜。
最终,他们站到了九天瀑布之上。
琴影望着瀑布下的水流,没有想到自己也有被逼到绝境的一天。
「他们想要的是我的承影剑。」她对流云解释着来龙去脉,「所以你的安危应该无虞。只是我伤了柳依人,也许会牵连到你,你看看周围有没有退路,一会儿你先走,我来牵制住他们。」
流云望定她的眸子,问道:「是不是以前也有人要来抢剑?」
「是。一个月前,在承影宫。」
一个月前?流云有些明白了,「我的失忆和那时的事有关?」
「是我出手伤了你。」琴影坦言不讳。「所以我不会再让你置身危难中。你必须走,时间已经不多。」
流云站起身,望着山脚下蜿蜒如龙的火把阵,忽然又问道:「妳那次伤我是故意的吗?」
琴影语塞,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看她这种神情,流云一笑,「不是故意的,对吗?那妳伤我的时候,我有没有躲?」
「没有。」
流云走回她身边,「既然如此,我便不能走。那一次我没有抛下妳,足见妳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所以这一次我也不能抛下妳不管。」
琴影故意摆出冷冷的表情,「过去是过去,你既然忘了以前的事,你我的恩怨也等于没有了。你不用再以原来处事的标准,来处置这次的事,这中间并没有多少关系。你今天走了,也没人会怪你。」
流云沉默一瞬,又问道:「那我若今后记起了以前的事,会不会怪自己?」
琴影一咬牙,「不会。」
流云笑着挑眉,「哦?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