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太太用一双充满责备的眼光,看着儿子。
“送送芝茵。”
“不用了,我自己到巷口可以叫车。”说着,李芝茵换只手抱睡着的女儿,夸张的让老太太看,抱着女儿是多么吃力的事:“蓓蓓这两天又感冒了,打了针也没见效。好了,那我先走了,徐伯母,您要注意,多盖点被子,暖水袋的水我刚换过,记得抱着睡。”
一离开屋子,徐克维再也按捺不住了,停下脚步,恨恨的拉住李芝茵。
“你还能做什么?除了到我妈那边告状,你还能做什么?”
刚才小媳妇的样子,出了门,全改头换面了,抱着孩子,李芝茵冷笑的哼了一声。
“哼!我能做什么?你自己想嘛!除了告状,我还真不能做什么!”
“不要不可理喻!”
“请你说话公平一点!你把我当做什么了?请你不要忘了,纵使你的户籍上写的是未婚,但蓓蓓是你的女儿,我替你生的女儿!”
“就因为这样,我才每个月付你两万块!”徐克维的声音在冷风的巷口,显得尤其尖锐。
“两万块?我要的是名份!”
“办不到!”
“好,那你就不要再干涉我在你妈面前怎么讲,谁有弱点,谁就自认倒楣!”
“芝茵。”徐克维的态度软下来了,“我们这是何苦?为什么不用条件来妥协?”
“可以,我要名份。”
“你知道办不到。”
“徐克维,你这下流的男人。”李芝茵哭起来了,“我哪一点让你那么看不顺眼?我受过高等教育,纵使生了蓓蓓,谁见了我不夸我漂亮!对你母亲无微不至,你还要求什么?居然跟我来谈条件?为一个认识不到两个月的女人,请你面对你的良心,站在我的立场替我想想,做一个没有丈夫的妈妈,是怎样的一份感觉?你简直卑鄙、你下流,孩子都两岁了,还去勾引别的女人,你无耻!你们都无耻!难道,她不晓得你有孩子?这种寡廉鲜耻的女人,你也要?我不好,她呢?你该怀疑那个女人的品格!”
怀里的孩子,被李芝茵的声音吵醒了,这个无辜的孩子,睁开眼睛,一片晕黑,哇的哭了。
“你讲完了吧?你是非要让一个两岁的小孩也感染到大人的是非,你才满足是不是?”一把抢过放声大哭的蓓蓓,徐克维哄着,“蓓蓓不哭,蓓蓓乖,爸爸在这里,乖,睡觉,妈妈马上带蓓蓓回去了。”
“爸爸呢?”
徐克维讲不出一句话,紧紧地用下巴抵住女儿的脸,然后,交给李芝茵。
“带蓓蓓回去吧!有话我们明天再谈。”
抱过蓓蓓,李芝茵理直气壮的丢过去一句话:“我爸爸要我告诉你,他这两天缺一点头寸,叫你给他周转一下。”
徐克维看了李芝茵一眼,冷冷的问。
“多少?”
“十五万。”
“什么时候要?”
“最迟后天。”
上了计程车,李芝茵又丢下一句话。
“后天一早我去你办公室拿。”
十五万?徐克维用力把巷口边的一块石头,踢得老远。
进了屋里,徐老太太沉着脸坐着,徐克维晓得躲不过一顿责备,也不再像平常那样逗母亲开心,坐到母亲对面,点了根烟。
“妈。”
“你那么爱那女孩?”
徐克维抽着烟,望着鞋尖。
“那女孩多大了?”
“二十三岁。”
“干什么的?”
“报社记者。”
“芝茵说你认识她不到两个月?”
“嗯。”
“她晓得你和芝茵的事吗?”
“我昨天告诉她了。”
“你今天跟她见面了?”
徐克维点点头。
“她既然知道了你跟芝茵的事,她还跟你见面,芝茵没说错,她是没有一点品格。”徐老太太大声的骂着,肩膀都震动了:“克维,你给我听好,不要再见那女孩了。”
“妈,这种小事情,你何必动气呢?来,我扶你进去,该睡了。”
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徐克维晓得母亲的脾气,熄掉烟,过去扶母亲。
“今天可没心情跟你装疯卖傻,你给我记着,不准再见那女孩了。”
“好、好、好,睡觉了,都十二点了,再不睡你那大树般硬朗的身子可要有麻烦了。哦,对了,妈,明天国军文艺中心有你最喜欢的孔雀东南飞,票我订了,下了班陪你去看。”
“别把我的话题转开,我在跟你谈那女孩。”
“明天我们有一晚上的时间,何必现在放着觉不睡,伤身子呢?睡吧!妈。”
连哄带催,总算把徐老太太送进卧房,回到客厅,徐克维整个人瘫跌在沙发上,脑子像一张网,层层的网着。脑子愈乱,徐克维突然愈想见罗若珈。
这个念头一升上来,徐克维真是非见到她不可了。徐克维有点不明白自己,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会像个二十出头的小孩,还残余着年轻男孩的疯狂。
确定母亲熟睡了,徐克维走出客厅,轻轻带上门,溜到巷口,招了车。
再没想到,这么晚了,敲门的竟是徐克维,罗若珈惊喜的跳了起来,勾住徐克维的脖子。
“老天爷!我正在想念你。”
高大的徐克维,几乎是将勾在脖子上的罗若珈抱进屋里的,你吻着我,我贴着你,这样惊奇的见面,心中荡漾的喜悦,震动得好强烈。
“若珈,我是疯了,我真是疯了。”
“我也疯了,我们一块疯吧!”
“糟得不得了,想到你,就迫切的要看到你。”
“我喜欢你这样。”
“答应我,从明天开始,每天让我看到你。”
“一天看两次。”
“哦!若珈。”
紧紧搂住罗若珈,徐克维激动的情绪中有着安详与满足,这个震撼自己的女孩,她是不是能发出什么力量?为什么让三十多岁的自己,疯狂得像个年轻男孩。
“若珈,爱你这样的女孩,为什么会令人疯狂?为什么?你有什么力量?”
“你忘了我也同样疯狂吗?”罗若珈仰起脸,笑着:“别忘了,我一直是个冷静的女孩。”
“你晓得吗?我爱你比你爱我深。”
“你晓得吗?”罗若珈玩着徐克维衣服上的钮扣:“昨天回来,我哭了,我说过我不爱哭,但,我又哭了。”
“为什么?你今天没有告诉我。”
停止玩那排钮扣,罗若珈走到唱机旁,坐下来。
“我嫉妒李芝茵。”
“你是小傻蛋。”
“我真的嫉妒。”罗若珈抬起头:“而且,嫉妒得要命,我嫉妒你吻过她,我嫉妒你摸过她,我嫉妒你跟——虽然你没有跟她结婚,但这一切都令我嫉妒,我觉得她得到的比我多,我会笑我嫉妒的无知,但,总之,禁不住这些嫉妒,昨天我想着、想着,就哭了。”
“若珈。”徐克维托起罗若珈的脸,无限爱怜的望着。“当一个男人,他真正爱你的时候,里面会包含着尊敬,明白吗?用你的智慧去区别,你是被真正爱着的。”
“我很贪心。”
“我喜欢听你这样告诉我。”
“昨天到今天,我一直不快乐。”
“不快乐?这很严重,得想个办法治疗,嗯——这样吧!后天我们一块吃晚饭,然后去跳舞,跳了舞——”
“跳了舞,我骑摩托车载你兜风。”
“这太没有面子了吧?这么大的男人。”
“那——我坐后面。”
“好,就这么决定了,现在我该走了。”
“这么快?”
徐克维把手表伸到罗若珈面前。
“两点十五分了。”
“好吧!可是,为什么不是明天,而要后天呢?”
“明天我要带我妈妈去看平剧,这是她唯一的兴趣。”
“克维。”罗若珈尊敬的拉着徐克维厚实的手掌:“你妈妈真是个幸运的母亲!”
吻了吻罗若珈的脸颊,徐克维带上门,不让罗维若珈送自己。
“好好的睡觉,明天给你电话。”
“让我送你好不好?”
“外面很冷,你不要出来了。”
“可是我真的想送你。”
“我真的不要你送,这么冷的天,感冒了我会难过。”
再一次吻了罗若珈的脸颊,徐克维拉上门,转身走向楼梯。
“克维。”
徐克维停下脚步,只见门又开了,罗若珈光着脚站在门口。
“我好爱你。”
“他更爱你。”
指了指自己,徐克维抛过去一个吻,留恋的望了罗若珈好一会,终于下楼梯在冷风中坐车走了。
☆☆☆
上午就准备好了十五万,李芝茵一直没来拿,到了中午,徐克维正要去吃午饭,李芝茵来了;刚做好的漂亮发型,妥切的化妆,毛料格子洋装大衣,脚上套着咖啡色马靴,不抱着蓓蓓,实在看不出李芝茵是个二十九岁的女人。
每次到办公室,李芝茵昂首阔步,对职员点头微笑的神态,完全一副老板娘的样子。
李芝茵一屁股坐了下来,坐在徐克维办公桌对面,皮包往桌上一放,露出十分艳丽的笑容。
“我的发型好不好看?”
徐克维看也没看,把十五万拿出来,放在李芝茵前面。
“这是十五万。”